「皇后娘娘,還請不要為難在下,您只要安靜的待在馬車上,末將定能護你周全。」禁軍首領頭也不回,徐麥正欲開口,周遭突逢變故,戰馬嘶鳴聲直衝叢林,驚起漫天飛鳥。
絆馬索自塵土間猛然拉起,馬腿交纏凌亂,撞成一圈,將人甩飛又轟然墜地,摔斷幾根肋骨。
「來人,保護馬車上的貴人!」
「埋伏!有埋伏!」禁軍同時拔刀,兵戈錚錚,兩側樹叢人影綽綽,猶如暗影鬼魅,伺機而動。
「快,護著人往回撤,從那邊走!」
「啊!」徐麥險些摔倒,「哐當」一聲撞在側壁,「到底發生了什麼?」
「唰——」
箭矢從徐麥眼前一寸距離穿過,力道極大,驟然釘入馬車,她瞳孔瞬間放大,寒意從腳底蔓延全身。
只差一點……差一點就要從她腦袋上穿過去了……
徐麥驚魂未定,尚未平息時,馬車帷幔徒然被掀開,陽光乍泄,刀鋒悄無聲息的抵住了她的後脖頸,帶來絲絲涼意。
徐麥渾身僵硬,不敢動作。
「轉過來。」聲音沒有起伏,冰到極點的冷漠。
「本宮……是當今天子的皇后,你不能……」徐麥聲音發抖,她強行壓下害怕的情緒,但馬車外廝殺不止,鮮血飛濺沾滿車窗,身後刀劍逼人,她幾次三番都沒能完整的說出口。
「別讓我重複。」身後那人又一次下令,徐麥閉了閉眼,僵硬的轉身,與那人照面。
逆光下,徐麥看清了那個人的臉,蒼白、冷漠、不近人情,宛如一隻相貌出眾的羅剎惡鬼。
「你是……誰?」
「韓閣。」士兵說,「是韓閣親率兵馬繞路圍堵禁軍,斥候偵查發現對方正欲傳信回大軍。」
「但似乎對方並沒有派太多人,所以即便是埋伏,雙方也幾近平手,尚可拖延不少時辰。」
預料之中,許文棹勾起唇角。
「晉赭王這是怕我們調虎離山呢。」郇翊聞言,跟著笑了笑,看向許文棹,「如今楚霽唯恐中計,不會輕易動身,眼下這個時機她哪怕是反應過來,也追不上,尚書**周全,可要即刻動身?」
許文棹視線越過面前蓄勢待發的羽林軍,頷t首冷聲下令:「動身。」
此時,真正護送天子的兵馬才從都邑城北而出,悄無聲息的走向截然相反的路徑,許文棹親自坐鎮,於建康二年,將天子芃帶出皇宮,欲逃往殷州避險。
蒼鷹展翅,驚空遏雲。
楚芃坐在馬車中,心緒久久不能平靜,自他出生至今,都邑城一共經歷過兩次大亂。
一次是當年西州牧阮義入京,一次則是諸侯聯盟共討阮義,但無論哪次,他都不曾離開過皇宮。
而眼下……
楚芃緊緊握著衣袖,視線緩緩從晃動的車簾縫隙移向許文棹的臉,謹慎道:「為何帶朕出宮?」
「有賊人造反,帶兵馬攻入都邑,為了陛下的安危,臣不得不帶陛下暫時離開那裡。」
賊人?
「是晉赭王嗎?」話音未落,許文棹警告的眼神猛地射向楚芃,楚芃一驚,收回視線,鎮定道,「那賊人可是晉赭王楚霽?」
許文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出聲,但話語卻讓楚芃心涼了半截:「陛下安心,那賊人已被引到了別處,陛下此番路線並無人知曉,所以不會有事,安心歇息吧。」
天邊,血紅殘陽將天地萬物染色,蒼茫大地上,黑壓壓的士兵帶著沖天厲聲吼叫,掩蓋漫天青蔥。
一波又一波,長驅直入的兵馬戰車頂上,城池之下屍骨累累,殘肢斷臂,血泊如赤河,濺起腥氣,毛骨悚然。
許文棹微微側目,似乎隱約從遠方的城池中聽見些許亡魂悲鳴,但如今,即便百萬雄師吞併都邑,那人的目的都要落空。
而攻城所耗盡的兵力與時間,只會在徐行返程的瞬間,被吞沒殆盡。
這一局,他勝了。
他穩了穩神,卸了繃緊的那股力道,抬手去端面前食案上那盞清茶,茶與華服香料味道混合,即便是逃亡,這馬車四處也都充斥著華貴。
馥鬱氣味自帷幔飄蕩,卻忽而夾雜了一道血腥之氣,不易察覺,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然變化。
護衛的羽林軍瞬間警醒,左手當即抬起,整個車隊同時止步,鞍不離馬、甲不離身。
「?」
眾人視線掃蕩,目光所及之處唯有清風徐來,帶起繁葉樹枝搖曳,將領與副官都屏息凝神,最終緩了口氣,說:「無事,是我太緊張了。」
叢林間,樹影微盪。
將領下令:「整隊,繼續前行。」
「真是許久不用大箭了,這麼遠,也不知道水準如何?」
近二百斤的重弓被此人緩緩拉開,山頭之上,李竹啟肩臂繃緊,露出漂亮的肌肉線條,她略微偏頭,眉峰微蹙,一雙銳眼盡頭只指那羽林軍將領於叢林疾馳的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