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活該,爹的,和那個高烽狼狽為奸,不僅想要害死咱們,還害死了……她。」
當初他們親眼看到喪屍淹沒一切,巨大的爆炸之後救援趕來。雖然杜寒被救下,但也只剩下了半條命。每天躺在病床上,一時嘴裡念著他哥,一時念著「孟思瑤」。本以為他會死於傷口惡化,卻沒想到有一天方愈進病房看他,發現窗口大開,他僵硬地站著,眉毛都被染白了。
他死在一場極寒里。
後來杜寒被火化,洪正元不想看他死後還有地方埋,一腳將骨灰罈踢翻。方愈什麼都沒說,默默收起剩下的骨灰埋在花壇之下。
「算了,別想了。」池境捏了捏他的肩膀,「顧清要回來了,她肯定要去看思瑤,咱們也準備好吧。」
洪正元深吸一口氣。
兩個人到了山坡上的時候,發現顧清早已站在那裡。春風和煦,以前被喪屍踐踏過的土地早已被覆上一層蔥鬱,不知名的小花在嫩綠里擠出頭,微微搖曳。
顧清的頭發短了很多,站在風口處屹立不動。
聽見兩人的聲音,她沒有回頭,只是在一個小土包上面放下一塊巧克力。
——那土包里什麼都沒有,只是一些衣物。
當初靳驍衝進喪屍群後,發現唐乃倒在地上,脖頸被咬出一個洞,閉著眼神態安詳。他恍了一下神,有種這不是在血腥沖天的喪屍包圍圈,而是在一個明媚的午後,她只是睡著了一般的錯覺。
就只是怔愣一瞬,他的手臂就被咬傷。他能躲,然而似乎也無所謂去躲,只是撲上前去擋在唐乃的身前,阻止她被更多的喪屍啃咬。
所有的喪屍前赴後繼,淹沒了兩人。
池境目眥盡裂,瘋狂地衝下來要救出他們,靳驍在喪屍肢體的夾縫中只露出一雙眼睛,只一眼,晦暗、深邃,帶著制止和無需再說的千言萬語。
然後,就用異能引爆了身體。
霎時間,炸滅了大半的喪屍。
兩個人什麼都沒留下。
這也是洪正元如此痛恨杜寒的原因之一,憑什麼他能有全屍,而他們一無所有。
此時那兩座小土包擺滿了鮮花,都是陳虎、曉慧、方愈……所有人送來的禮物。
顧清只是放下東西,不說話。洪正元拎著酒,池境帶著煙,放在「靳驍」的墳前,又拿了一把遮陽傘放在旁邊,給另一個小墳遮陽。
「快到夏天了,太陽一出來恐怕她會化掉,這次我就帶了一把傘。」
池境說。
輕輕地拂過上面的軟土,視線移到左邊。」
「老大……」池境感慨一笑,「第十年了。也不知道你在那邊有沒有帶著她好好生活,還是已經變成了兩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池境的眼底微紅,整理了一下花草:「我們兩個在你活著的時候和你爭,沒想到還是輸給了你。你能陪著她,就算是你贏了。」
顧清拿起靳驍墳前的煙,吸了一口:「他贏了,但是思瑤並不想當這個戰利品。」
兩人苦笑一聲,到現在顧清還沒有原諒靳驍當年的自以為是,不僅害死了思瑤,也連帶他自己。
「又是我我們也在想,當初如果不和靳驍爭,如果能好好問一下思瑤的意願,也許每個人都不會漸漸瘋魔,也不會讓他變得越來越偏執,失去冷靜。」
洪正元喝了一口酒:
「老大,下輩子的執念少一點吧……學會怎麼愛人再去接近她。」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的梗塞:「最起碼,幫我們把對不起她的,補償回來。」
顧清摘下手上的戒指,裡面的物資早已在十年裡接濟所有貧弱的普通人而消耗殆盡,她當初沒能完成的承諾,現在也沒完成。
也許,生離死別,是末世里逃不了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