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才反應過來般緩緩睜開眼, 正對著鏡頭,眸光閃爍。不適應地一垂眸,帶著眼尾的一抹紅,如同被紅日抓到影子的小魚,慌張地撩動碧波。
屏幕傾斜,畫面一閃而過。陸崇鶴下意識地內心一動。
巴黎咳了一聲:「陸哥,那咱們再拍一條?」
陸崇鶴回神,那點思緒瞬間消散了。他指尖一勾讓巴黎跟上:「最後一條,不管過不過,你就帶他們收工吧。」
巴黎鬆了一口氣,他跟了陸崇鶴這麼多年,雖然也對對方對電影的態度和認真感到敬服,但是在強大的壓力下也確實不是誰都能承受的住的。
「那我一會送您回家?我看您眼底都出青黑了。」
陸崇鶴捏了捏眉心。低聲道:「沒事。我一會再看會片子,你先回去吧。」
巴黎一愣:「陸哥……」
陸崇鶴沒說話,他也就自動消了音。跟在對方多年,他更知道一個道理,陸崇鶴說一不二。於是嘆口氣,道:
「那行,您也得注意休息。」
兩人走出休息室,巴黎看到被放到一邊的那束花,莫名內心一動,小心睨了陸崇鶴一眼,
「老大……那個女配的事,明天還找嗎?還是先拍完男主的戲份再說?」
陸崇鶴一頓,香菸欲墜不墜地掛在指尖,白煙裊裊。
「接著找。圈裡找不到就去圈外找,素人也可以……只要她符合我的感覺。」
巴黎點了點頭,又沒忍住露出頹然的表情。「感覺」這個詞太模稜兩可了,性感是一種感覺,清純也是一種感覺,氛圍更是一種感覺,電影導演對「感覺」到要求十分嚴格,文藝片的導演對感覺的要求吹毛求疵,陸崇鶴是文藝片導演中的……怪咖,他對「感覺」的要求就是變態。
「那陸哥,要不然您給我說兩個詞,或者找找和你想像中相似的照片,我也能有個大致方向啊。」
陸崇鶴眯了眯眼。
這部電影講述的是民國的故事,男主是在黑】幫大佬手下討生活的馬仔,因為對大佬的女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被清算、被追殺、被折磨,最後成功,在這個吃人的里迷失自我,逐漸瘋魔的故事。
而女配,就是大佬的女人。
她是劇情轉折的標誌,也是男主轉變的重要人物,是讓所有人成為困獸的關鍵。不過短短几個鏡頭,卻在電影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然而直到現在,他也沒能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個具體的形象。好像是內心空了一塊,久久找不到一個感覺來填補。
於是他將空白的要求發給選角的工作人員時,所有人都懵了。不知道他到底要找的什麼人,於是只好一個一個地試。
之前找的女配,或清純或妖艷,特質鮮明,但沒有任何一個人符合他的要求。最關鍵的是這次找的男演員是新人,面對對手演員有緊張、羞澀,卻沒有一點想要吞噬對方的張力,於是女配的人選遲遲未定。
他思索的時間太長,香菸被一陣風熄滅了。
巴黎趕緊提醒他:「陸哥?」
陸崇鶴回神,眼前下意識地浮現出一雙眼睛,他內心一動捏了捏眉心:「沒事,我暫時還沒有頭緒,你就去……電影學院裡找找,不行的話……就拍女演員的半張臉,閃回吧。」
這麼重要的人物如果只是閃回,那就太可惜了。
巴黎一時無奈一時遺憾,趕緊拿出打火機給陸崇鶴點燃煙:
「陸哥,您也別太著急,找演員看的是緣分,沒准咱們拍著拍著就碰到了呢……」
火光在巴黎的手心裡閃爍,在擋風的這個小小的空間內,陸崇鶴的眉心一動,深深吸了一大口煙,像是要把什麼氣息混著尼古丁一起吞入胸腔里。
「你手上什麼味?什麼時候噴香水了?」
他的聲音更啞了。
巴黎一愣,下意識地就想到白天和程心諾握了一下手,他之前不是……擦過了嗎?怎麼可能還有氣味?
他剛想把手放在鼻子底下,看陸崇鶴眯著眼,趕緊壓下了這股衝動:「沒噴沒噴,就是拿花的時候……不小心沾上了點。」
「高凌雲送的花?」
陸崇鶴吸了一口煙,「以後但凡是她或者她手下的明星過來,你都說我不在。」
巴黎鬆了一口氣,陸崇鶴向來對這種充滿銅臭味只知道炒作的娛樂圈「商人」不感冒,看來自己剛才隱瞞和程心諾握手的事算對了,免得和對方提起引起陸哥厭惡。
「是,看樣子她們想要個角色,只是演技的問題暫且不說,我就感覺高凌雲還有別的打算。」
陸崇鶴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只要不耽誤我拍電影,別的什麼都無所謂……以後她們的事你就不用告訴我了。」
「是,陸哥。」
陸崇鶴走到監視器後,片場再度熱鬧起來。巴黎吐出一口氣。下意識地拿出自己的手機,然而一想,他要搜什麼呢?總不至於去搜那個女明星耍大牌的直播看看吧……
他僵硬地想要撤回,此時熱搜上已經掛著熱搜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