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
唐乃緩緩靠近,然後儘量輕輕地吹了吹。
封淵瞬間悶哼一聲,兩隻蛟首吐出龍息,爭強地往她的懷裡湊。唐乃以為對方很痛,一邊安撫著蛟首,一邊撕下裙擺的輕紗抹去鱗片周圍的血跡。
封淵垂眸看她,倏然想到在魔界之時,醒來後手臂上也是如此多了一層紗巾。這點傷口只是打坐片刻就能癒合,她做的只是無用之事,但是……看她顫著長睫,抿著嘴巴小心地將布料一點點按在他的傷口上認真的樣子時,似乎有什麼比修煉更能治癒的存在止住了疼痛。
他的尾巴珍惜地圍攏住她,龍吻動了動,但看到自己猙獰的利爪和滿身的鱗片,瞬間就將所有的話都吞了下去。
在洞府里,他看著她的睡顏,本想等一切鎮壓魔族,還她自由之後再告訴她自己的心意。
但他千算萬算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才是魔。
也是在將她抱在懷裡就應該……不,應該在魔界和她相處的時候,在看見她和墨朗在一起的時候,在林崇道改變態度時,在她對落小雨展現不同的時候,在過去無數個自己感到心動、後悔、嫉妒的時刻,他就該告訴她,他愛她。
他一再壓抑自己,用宗門的責任、立場的不同來逃避,但每次……都躲不過對弟子們的嫉妒,繼而對自己鄙夷。這句說不出口的心意,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
他垂眸,看著洞外的日色。
他已經決定好還她自由。自己獨自去面對魔界。如果他能封印魔界的話,不僅能還兩界和平,還能證明自己。
只是……前路未知,這恐怕是自己見她的最後一面了。
他抬著蛟首,小心地嗅著她脖頸的氣息,但紅瞳的蛟首卻比他主動得多,腹部的鱗片開始微微翕動,發出低低的聲音,忍不住舔】舐了唐乃的頸側。
唐乃被嚇了一跳,對方灼】熱的溫度,好像是要把她舔化了一樣……
「老婆……很難過,我想把你含在嘴裡。」
唐乃一驚,趕緊搖頭:「不行不行,我會化掉的!」
封淵艱難地喘著粗氣,黑瞳的蛟首瞬間警告地低吼一聲,唐乃害怕他們再打起來,只好摸了摸他們的頭。
黑瞳的封淵將對方推過去,咬牙道:「你和她無媒無聘,怎能一再叫她娘子!」
「我早就說過,我和她認識……她本來就應該和我在一起!」
「我最早認識她,也不過是在魔界之前,你何時見到的她?」
「你無需知道!」
黑瞳封淵閉了閉眼:「你最早見到她……是在魔界。你說你找她找了好久……」
紅瞳蛟首瞬間瞳孔一縮,「你怎麼會知道?」
封淵的黑瞳如夜色一般波動:「我看到了你好多的記憶……你又能使用我的靈力,身為我的半身卻藏著我不知道的秘密……你到底是誰?我……又是誰?」
隨著最後一句話落下,封淵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唐乃的唇瓣動了動:「你是……封淵。」
「我真的是封淵嗎?是人、是魔?還是還有著我不知道的身份?!」
話音剛落,他突然低吼一聲,將頭抬起來,承受不住疼痛一般撞向山壁,紅瞳蛟首也似乎受到了影響,發出難耐的低吼聲。
唐乃下意識地想要上前。
【不要過去!】
系統突然提醒她:【你現在過去,十分危險不說。現在也是一個好機會,不要錯過。】
「……好機會?」
【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他如果不是失去神智,你又怎麼能死在他的手裡完成任務?】
唐乃的瞳孔瞬間一縮。
於此同時,隨著封淵的思緒混亂。他看到了更多的過去。
鮮血從龍目前流下,透過鮮紅他看到了火一樣燃燒的太陽,看到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凡人。一個小小的身影縮在鐵皮盒子裡。
與之相隨的是,隆冬大雪下,他站在山峰之頂,一劍封寒。
昏暗與鮮紅交雜,他看到昏暗的房間內,紅燈高懸,那道纖細的身影被黑影抱在懷裡,哽咽落淚。
他在楓葉染紅的台階上獨自靜坐。
封淵發出難耐的龍鳴,轟然破碎的山壁前,碎石遮掩了視線。眼前的花白又成了水池的瀲灩,他仿佛嗅到了比荷花還要馨甜的芬芳。
與之相對,他在極南的天池封住所有春色。
他扭動著身體,顧忌著什麼想要衝出去,昏黃的陽光刺目,變成掩在落葉下的燈,他看到了來到燈下那個欲言又止的身影。但身影閃動,又變成了在魔界裡欲言又止的雙眸。
兩個身體的記憶開始融合。
是誰?
是他,也是她。
是一個又一個世界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