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姐姐！」
沈尋的眼神里滿是驚喜，似是沒想到，祝無邀會來尋他。
「嗯。」
祝無邀蹲下身，掀開他的褲腿，看到了挫斷的骨頭，如今已經腫脹不堪，骨折的地方青紫泛黑。
大概是沈尋追蘿蔔，追到了河堤邊。
結果被蘿蔔虛晃一招、踹了下來，這才摔斷了腿。
祝無邀這才放心下來。
她甚至說不清，這份放心，到底是源於看到沈尋沒遇到危險、還是源於他沒成功引氣入體。
「來，我背你上去。」
沈尋點了點頭。
這裡太過陡峭，祝無邀還未築基、沒把握帶著人馭氣攀岩，她自己倒能上去，可帶上沈尋就有點兒危險了。
好在十一二歲的小孩子，對於現在的祝無邀來說很輕。
多繞一段路而已。
倒是不費勁。
直到此時，祝無邀才知道騾子到底怎樣改了沈尋的命數——
也許，沈尋不該出現在這裡，他該去往別處尋找祝無邀等人。
可偏偏這橫空出世的騾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從而擾亂命運，讓沈尋錯失了引氣入體的契機。
她想了想，問道：
「你知道這次過來，是為了什麼嗎？」
背後的沈尋點了點頭，說道：
「沈師兄和我講了，這次跟祝姐姐出來，是要來尋引氣入體的契機的。」
「你可能錯過了。」
祝無邀並不想隱瞞這一點。
沈尋愣了下，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沉默了會兒，說道：
「姐姐能平安回來就好，我不想再失去親人了。」
祝無邀不知道這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沈尋很擅於說謊，也很善於賣可憐。
「對了，你和沈師兄是怎麼結緣的？」
這個問題，祝無邀始終很好奇。
但看樣子沈安之自己好像也不知道，是方掌門對他的指點。
身後的沈尋再次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知道。
「但是，我第一次見到你、那天晚上，曾經見過沈師兄在找人。」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語氣裡帶著幾分輕快，繼續說道：
「那時候我就知道他眼神不好，同樣的巷子，居然路過了三次，我和爺爺都笑話他來著。」
第一次相見嗎。
祝無邀想起來了在長壽客棧時，她一個蘋果砸在了沈尋的腦門上，也跟著笑了笑。
沈尋沒引氣入體，祝無邀還是有些在意的。
也不知道回去後，該怎麼和沈師兄交代。
這儲物袋都收了，不會再讓她還回去吧？
祝無邀嘆了聲，問道：
「沈師兄讓你學的是什麼道法，摘星樓的《星羅萬象訣》嗎？」
「不是，是《窺天術》。」
祝無邀前行的腳步突然頓了下。
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去，不知為何，她總有些在意。
但這完全沒道理啊。
總不能她修行的道法，就不讓別人修了，祝無邀可不知道自己是這麼不講理、霸道的人。
幾句交談間，路已經走了近半。
祝無邀笑了笑，說道：
「窺天術分為兩部分，確實是很厲害的道法傳承，尤其是術法這部分，「落子結緣」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或許會有奇效。
「在北玄城時，中秋夜，我在絳霜橋上——」
她突然沉默了下來，
身後的沈尋，身體僵硬，未發一言。
祝無邀看到了河面掀起波濤，驟然襲來的狂風掃尋著落葉，不斷飛舞、旋轉、飄落。
起風了。
她的肩頭被打濕，身後的孩子，正在無聲哭泣。
落子結緣、絳霜橋、沈尋失蹤的爺爺……
原來是這樣。
真是，好一個引氣入體的契機。
風旋以沈尋為中心，在不停的旋轉，祝無邀的髮絲被吹起、凌亂，繼而感受到了風中那凜冽之意。
悲愴，蕭索，寂然。
這就是風靈根嗎。
沈尋確實聽進了祝無邀的話，也有骨氣了不少，至少知道了——
在仇人面前，別哭出聲。
直到周圍的風平息下來，一切歸於安靜。
剛剛那場風起，風過無痕，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場噩夢、
兩個人誰都沒再說話。
祝無邀沉默了下，繼續向前走去，她能感受到背後肩頭那片淚水浸出的潮濕，繼而感受到了身後那個孩子、靜無聲息的夢醒。
也許是卦修的直覺，她甚至感覺到，這一塊不堪雕琢的頑石、正在濯洗去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