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良久,錢長老聲音冷淡地問道:
「祝無及,你可知罪?」
祝無邀作答的聲音有些緊張,貼合著祝無及的愚蠢人設,欲蓋彌彰道:
「弟子……弟子這次不是為了巫雅師姐,而是真得在為宗門顏面考量。」
錢長老冷哼一聲道:
「你若真為了宗門考量,就不該放任外宗之人、欺負到我宗弟子頭上。
「那巫蘅不過是一小宗修士,被攛掇著對青雲門之人出手,本該是她理虧、惴惴不安。
「你卻在眾人之下替青雲門認了錯。
「祝無及,你是什麼身份,又是站在什麼立場上、替我青雲門認錯?」
祝無邀自是能想明白其中門道。
若那巫蘅自覺理虧,才方便青雲門做出一副寬容模樣來。
可如今倒好,巫蘅成了被矇騙的「苦主」,在祝無及的攪合下,她雖然理虧,卻也有了理直氣壯的理由,青雲門此時再輕拿輕放,反倒成了本該小事化了,再也不能高高在上了。
可她能想明白,祝無及卻不能想明白。
祝無及若是有這個腦子,又怎會混成貓憎狗嫌的樣子。
因此,面對錢長老的冷眼,祝無邀也只能吶吶不語,試圖狡辯道:
「錢長老,我青雲門大宗氣度,豈是這樣一件小事能折去的……」
然後揣摩著錢長老的神色,又趕緊做出一副討好模樣道:
「弟子知錯,以後出門在外,必先思量周全、謀而後動……請錢長老看在我師尊的面子上,寬恕弟子這一次……」
錢長老神色不動,看不出是何想法。
又隔了會兒,看到祝無及坐立不安、似乎正在心慌,這才春風化雨、語氣稍微和緩下來。
「罷了。
「聽巫蘅說,你們是在戲院相遇,台上演的那出戲,正是《奪金佛》,你可看完了?」
祝無邀一邊要揣摩著錢長老心思,一邊還要演戲,始終打著十二分精神。
聽到錢長老話題轉到這裡,有了幾分真情實感的納悶兒,點頭稱是、等著錢長老繼續說下去。
錢長老自詡為文人,平日裡也愛舞文弄墨,言談間偶爾會引用名言,他說道:
「那我來考考你。」
祝無邀:……
這一瞬間,她差點兒裝不下去,只想問問錢長老、你是認真的嗎?
竟然要用《七殺碑》與《奪金佛》,來考教她這位書手。
明面上卻也只能作出一副又謙遜、又自得的蠢貨模樣,請錢長老出題來答。
只聽錢長老問道:
「何為俠?」
祝無邀微不可見皺了下眉。
這個問題過於籠統,即便要答,也不過是空泛之言,算不得什麼高明的問題。
略一思索,給出了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藏劍於匣,伺機而動。」
錢長老的第二個問題緊跟而至:
「何時動?」
祝無邀剛要理所應當地答出「見不平則動」,卻又想起了那場奪金佛,符紀正是見不平、不義而動刀戈。
自以為的正義,並非俠。
而她不僅要給出回答,還要揣度著其中的分寸、使其符合祝無及的水平。
這個問題,不好答……
第454章 回到青雲門
除了問題本身不好答之外,祝無邀還在揣測、錢長老為何會問出這兩個問題。
莫不是與此次秘境之行有關?
如今她用得祝無及身份,也許錢長老是在顧慮、在秘境中祝無及會橫生事端。
那麼……
「最好別動。」
——
何為俠?
藏劍於匣,伺機而動。
何時動?
最好別動。
——
世間雖有法紀,卻多有賴於地方推行,修士行走於世間,偶爾見了不平之事,也會憑個人善惡觀進行論斷。
而祝無邀這個回答,則是對修士個人道德的不信任。
而原因則是《七殺碑》中寫得那樣,正義有時會被利用,即便本心良善,也架不住耳聾眼盲,因信息的不完備而做出錯誤判斷,從而與加害者為伍。
這些年來,祝無邀走過很多地方。
她已經習慣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已經習慣了「判官」身份,這樣下去,說不定會走向專橫武斷。
據她所知,很多反派都是這麼養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