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邀察覺到身後靈力波動,立刻回身斬去,卻見到無鋒劍恍若破碎,在付山周身的空間中、被分為無數段。
劍刃碎片,在付山周身嵌套的陣法中游離,玄黑鱗閃、似長蛇環繞。
隨著環繞周身的陣法轉動,無鋒劍的劍氣被無限細分、碾碎。
陣修擅長遠戰。
這是修真界中的共識,放在付山身上卻不適用。
沉寂千年,蟄伏於骨血中的陣法,隨著付山每一次呼吸、緩緩起伏了千年。
她與陣共生。
就像祝無邀的靈魂與軀體,被靈筆縫合般。
那些交錯的陣法、在天道碎片的作用下,使血與骨勾連,使身體的各個部位組合在一起,共同構成了付山的身軀。
一隻手驀然從身後探來,抓向祝無邀的脖頸。
那是白骨,隨著探出虛空、進入現世,逐漸被附著上血肉,她氣血耗盡的身軀,如同搖搖欲墜的巨闕派,削瘦、卻蘊藏著仍可一戰的力量。
祝無邀猛地回身,那無數碎鱗、隨著抽劍的動作排列重組。
卻被枯瘦的手掌穩穩接住。
付山身在南方,雙腳站在大地上,可調用山河之力。
無鋒劍向下,割破了付山的手掌,一滴鮮血落在地上,擴散為燥郁的血霧。
翻湧如熱浪,仿佛在沸騰,正在燃燒、升騰。
似付山心中永不止息的烈火、炙烤著蒼生,將祝無邀苦囚其中,火浪撲面而來,暴烈,蒸騰著血肉之軀、仙人靈力。
祝無邀持劍衝殺,看到了那枯寂寡慾、卻又升騰著無窮野望的雙眸。
捨身一戰。
山崩般的威壓、江河倒傾,又分明是白骨森寒,血涌如瀑,祝無邀為之心驚。
就在兩人交戰正酣時,她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察覺到了暴動的預兆。
血霧雜亂無章,靈筆陡然顯形。
「宋柯子死了,祝無邀,捨棄我、還是留下我。」
天道無情,不會被惡意玷染。
可試圖染指天道者,卻不可倖免。
在血霧發生暴亂的同時,祝無邀沒有半分猶豫,伸手拽住了靈筆、從身體中,將那密密麻麻、交織的因果線拽出。
她如同血色中生長的大樹,在天地之間抽枝展葉,瞬間舒展開無數枝條,那樣的生機勃發。
留下靈筆,可以苟延殘喘,活下來的、卻不再是祝無邀。
而是一個被惡意侵蝕神志、化神期的魔物。
那無數的因果線,仿佛將血霧切割為碎塊,如同被收起的線軸,被懸於空中的靈筆吞噬殆盡。
於是樹木枯萎。
在靈魂崩碎的前一瞬,懷中那枚象徵著「因果圓滿」的銅錢驟然亮起,即將離散的靈魂、瞬間聚合在一起。
她取回了自己的命。
隨著幻世身盡數滅去,隨著此界的因果被剝離,唯餘一個真我,那樁始終懸在頭頂的、最大的因果轟然落下。
白髮散開,如同雪崩。
祝無邀不知是誰殺了宋柯子,斷去了付山的活路,也斷了去她的活路。
如此的恰當其時。
要將所有不應存於世的,一網打盡。
拳與拳相撞,臂與臂相接。
掀起的氣浪沖翻了隆起的山巒,激散了枯朽的劍氣。
付山的聲音似有恨意:「你要拽我一起死。」
卻在對上祝無邀的雙眸時,轉為愕然,繼而狂笑:
「你不知道,你也在不甘!」
修補的身軀,一個枯耗氣血,一個大限將至,兩個當今世上最強之人,競被同時推上了絕路。
靈筆正在與血霧纏鬥。
瑩白的、血紅的,似骨血交融,散落的天道碎片在融合、彼此吞噬,祝無邀與付山在廝殺。
她勸服著自己心甘情願去赴死,去奔赴著這個必死的結局。
卻在付山充斥著不甘的雙眸中、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棋盤上,兩方捉對廝殺,無論黑勝白贏,祝無邀與付山皆為廢子。
最好能夠同歸於盡,將苟延殘喘的性命交還給天地,再無異類、再無染指天道者存世,如此才是修真界中、最好的結局。
對修士而言,死亡的預兆極為清晰。
付山不甘。
所以傾力一戰,想讓巨闕派搶回散去的氣運,以大戰為天劫、強行晉升化神,欲搶占所有天道碎片,力壓天命。
祝無邀不甘。
所以避而不戰,她心存僥倖,不想被推上棋局,不想真正站在付山的對立面、與其同歸於盡。
劍與陣的對撞更為猛烈,兩人無休無止、不成章法揮霍著靈力,誓要轟轟烈烈、將這一戰敬告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