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沒再同她說話,推開門進了屋。
屋內,只著一身雪白裡衣的美人趴在桌上睡得正熟,許是這姿勢不舒服,眉心一直皺著,纖長的睫毛耷拉著,看起來格外委屈。
這副柔軟的樣子讓陳廷心中所有情緒一下子消失了,那些質疑和憤怒,不甘的怒火,全都熄滅了,心中唯餘一句——她在等我。
這麼晚了,她還在堅持等我,只因那夜自己說了句「後日見」。
陳廷怔怔盯著這張安睡的芙蓉面半晌,手一抬,那藏於掌心的紙團便落進燭火中,一下子燃成了灰燼。
燈影搖晃,高大健碩的男人俯身將美人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在地上,沈望舒睡得不熟,被人抱起的瞬間就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一睜眼看見陳廷的臉,還以為是在夢中:「夫君?」
陳廷心中還不高興著,黑著臉沒吭聲。
就聽見懷中的小姑娘又軟綿綿喚了一聲夫君,開心的彎起眸:「你回來啦。」
這下也堅持不住冷臉了,乾巴巴應了聲「嗯」,將人輕手輕腳放在榻上,想起她還來著月事,又給人蓋上薄衾。
沈望舒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陳廷這人,正常時候跟她相處其實是有些膩膩歪歪的,今晚的態度冷淡的有些明顯了,放下她後甚至一副要走的樣子。
「你怎麼了?」她坐了起來:「不睡覺麼?」
陳廷看了一眼她:「我去書房睡。」
「可你之前說自己以後不會睡書房的。」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疑惑的看向自己,陳廷於是改口:「我先去沐浴。」
「現在嗎?有些晚了,廚房也沒燒熱水。」
「我用冷水,你先睡吧。」
陳廷冷硬的說完這句,像是怕她又說什麼,趕緊轉身走了。
他現在心火亂竄,雖然那情意綿綿的紙條燒掉了,可還是忘不掉上面的話。
得去冷靜冷靜。
沈望舒一個人坐在床上:「......?」
不對勁,有十分的不對勁。
難道是看到那字條了?
可他怎麼什麼都不說,也沒拿出來質問自己......雖說是冷著臉吧,但待她其實跟平常別無二致,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也要先把她安置到床上蓋好被子。
這人到底怎麼想的?
第69章 你沒什麼要問我的嗎
陳廷這副古怪樣子,沈望舒當然不可能心安理得的睡去。
反正已經等了大半宿,也不差這一會兒,她打了個呵欠準備等陳廷回來說——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陳廷確確實實看到那字條了。
雖然不知道他出於什麼原因沒說,但今晚是個坦白的好機會。
沈望舒從荷包拿出另一半被揉的皺巴巴,幾乎看不清上面字跡的字條,想起一會兒要做的事,突然還有些緊張。
她沒等多久,陳廷很快就帶著一身寒氣回來。
他果然是用涼水沖的澡,發尾還濕噠噠滴著水,英挺俊美的眉眼之間陰鷙並沒有比剛才離開之前好多少,只是在進門看到榻上之人還未睡的時候步子頓了頓。
沈望舒將字條擱在枕上,下榻,接過他手上的布巾,柔聲道:「我為夫君絞乾頭髮吧,這般睡覺會頭疼。」
一句話,他的百鍊鋼便盡數臣服於她的繞指柔。
喉結艱難的滾了滾,根本沒有開口拒絕的能力。
陳廷沉默著坐了下來,沈望舒立於他身後用那乾淨的布巾輕柔擦拭半濕的長髮。
自上而下看,陳廷的面龐便沒有仰視時那般不近人情了,他的睫毛其實又黑又長,襯得一雙眼也炯炯有神,劍眉濃黑,鼻樑高挺,唇不薄不厚,色澤淺淡......
安靜中,沈望舒嘆了口氣:「夫君可有什麼事要問我?」
陳廷原本也心緒不寧,她的手就這樣柔軟的穿梭於自己發間,身上的清苦藥香縈繞鼻尖,一時間根本無暇思考其他,聞言下意識道:「什麼?」
「你沒有要問我的事情嗎?」沈望舒耐心的重複了一遍。
頭髮已經不滴水了,她將布巾擱在桌子上,二人仍是一坐一立的姿勢,她低頭看著陳廷的臉,直直望進漆黑如墨的眸底,不閃不避,眸光清冷無畏。
陳廷想起那已經被自己扔進燭火中燒成灰燼的東西,既已這般做了,便沒有後悔之說,是他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