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才避開他的視線,不情不願地點頭。
馬車內有些晃,寧沉剛鬆了口氣,被晃得往後仰,他撲回寶才肩頭坐穩,衣袖遮了臉,喃喃道:「謝謝你,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身旁傳來一聲冷哼,寧沉從手肘間露出半張臉,拖長了聲音:「何遙,你不要這般小氣,就再給我一天罷。」
他慣會說漂亮話,剛剛才和寶才說完,現在又繼續和何遙說。
仰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嘴上說的是軟話,卻得寸進尺地提一個又一個要求,稍不注意就被他套進去了,只能聽之任之。
何遙煩燥地瞪著眼,寧沉無知無覺地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何遙,好像他不同意就是做了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半晌,何遙擺手,「這幾日記得喝藥,我會讓小廝去侯府送藥,要盯著你喝完才准走。」
寧沉忙不迭點頭,嘴甜地說:「何遙,你真好。」
何遙嗤笑一聲,腦袋往外頭扭,眼不見為淨。
中途去了趟藥鋪,被何遙親自看著喝完一碗藥,寧沉皺著臉含了顆蜜餞。
臨走前,何遙叫住了他,問:「你今夜怎麼過?」
寧沉愣愣地眨眼,竟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何遙加重了語氣,「今夜守歲。」
寧沉恍惚了一下,他原先期待了很久的守歲,原本要和謝攸一起過的,可到現在卻忘得一乾二淨。
他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就那樣過吧,我一個人也可以的,何況侯府還有那麼多人……」
「罷了。」何遙擺擺手走上前,「我陪你吧,反正我也是一個人。」
何遙幼時失了雙親,被他師父收養教了醫術,後來被趕出山歷練,這一來就來了京城。
他隻身一人,寧沉也是一個人,倒剛好湊到一起了。
寧沉巴巴地點頭,幾人又坐回馬車。
馬車要往侯府回,寧沉突地開口:「我想去玉石店。」
他扭頭詢問何遙:「可以嗎?」
何遙說好。
這幾日店鋪都關門了,找遍了京城才找到一家,寧沉去的時候正要關門。
他這幾日運氣總是這麼差,寧沉失魂落魄地站在店外,剛要咬咬牙回去,店主看不過去,朝他招手叫他進去。
兜里的銀錢都花光買了一塊糖白玉,這錢都是寧沉以前在藥鋪幫工攢的,再零零散散湊一些,這下真是一窮二白了。
他給銀兩的時候,何遙陰陽怪氣,說侯府這麼大,竟讓他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
這是為寧沉鳴不平,所以即便他說得再不好聽,寧沉也只能腆著臉裝作沒聽見。
時間急,這玉大部分都是店主做的,緊趕慢趕在入夜前將這玉打成了一個玉牌,寧沉在玉上刻了一個「攸」字。
他昨日把謝攸的玉佩摔碎了,合該還他一個。
寧沉對店主謝了又謝,掏了掏兜,又不好意思地問何遙借了一兩銀子,算作耽擱了店主時間的賠償。
何遙又是一通奚落,嫌棄侯府不給寧沉銀兩花。
寧沉哪敢說話,悶著頭任他說,將玉佩接過細心地揣進懷裡,何遙沒眼看,搖頭嘆氣。
回府時天已經黑了,往年侯府的下人逢年節可以回家,只剩下一些無家可歸的下人留在府內,所以今日的侯府有些冷清。
知道寧沉要回,下人早將膳食擺了滿桌,前院擺了長桌,上首是寧沉的位置,兩側是下人的位置。
剛回府,下人把圓圓抱了出來,原先想單獨讓圓圓坐一個位置,圓圓不肯,就要往寧沉懷裡鑽。
如願鑽進寧沉懷裡,圓圓抬頭蹭蹭他的手,寧沉摸摸他,心裡也暖了稍許。
早在前幾日知道謝攸除夕不進宮,謝家就派人來請了幾次,謝攸都回絕了。
好在他回絕了,否則沒謝攸在,滿院子都是不認識的人,寧沉也不好受,就在侯府過就好了。
這個日子熱鬧得緊,侯府周圍住的也都是些達官顯貴,鞭炮聲噼里啪啦響了一陣。
那頭的王府請了戲班子來唱戲,樂聲隨風颳入寧沉的耳朵,寧沉想揚唇笑笑,沒能笑出來。
懷中的圓圓躍躍欲試地想躥上桌吃肉,被何遙一捏就捏了後頸抱走了。
它在寧沉這裡囂張得緊,去了何遙那裡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一動不動了。
他還記得以前何遙扎過它的針,怕他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