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半信半疑地跑過來撞進寧沉懷裡,寧沉小聲嘀咕:「我不會把你留給他。」
原以為謝攸值得託付才想把他留下來,現在寧沉不會再信他了。
他抱著圓圓,手心觸到的是圓圓很軟的毛,寧沉一下接一下地順著它的毛,和他說悄悄話一樣說:「我不知道帶上你會不會出什麼意外,雍州很遠,你這么小,我怕你病了或是受不住這樣的奔波。」
他這話的意思很像是不想帶圓圓,圓圓短促地叫了一聲,好像能聽懂一樣用尾巴抽了一下寧沉的手。
寧沉把頭埋進圓圓很軟的毛里,哽咽地說:「但是我必須帶你走。」
他知道圓圓跟著他可能要受很多苦,但是把它留在侯府,可能等謝攸煩了它就會把它趕出府,圓圓只是一隻小貓,被趕出去肯定會死掉。
寧沉當初來侯府只帶了幾身衣裳,那衣裳已經有些舊了,侯府給他做了很多新衣裳,舊的已經壓了箱底。
他慶幸這些衣裳還未丟掉,把侯府的衣裳全脫了,又重新換回了舊衣裳。
他不會帶侯府的任何東西離開。
收好行李,寧沉轉道去了書房,他提起筆,默默地寫下三個字。
和離書。
他在信中敘述了很多謝攸不喜歡他的證據,最後在書信的末尾寫:我想和離。
寫完以後,寧沉恍神地盯著上的墨漬看,眼前像是有霧,有些看不清。
寧沉揉了揉眼睛要再看,還是看不清。
他太出神,以至於書房門什麼時候被推開了也不知道,寶才端著藥碗叫他,「公子,該喝藥了。」
寧沉慢半拍地要藏紙,寶才已經走到桌前,紙上那幾個字很大,很難視而不見。
藥碗「哐當」落地,藥汁四濺,汁水濺了幾滴在寧沉的袍角,屋內散出濃重的藥味。
寶才猛地俯身,盯著那寫著大大的「和離書」的書信,震驚地握住寧沉的衣袖:「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麼?」
沒來得及躲,寧沉長出一口氣,寶才早晚要知道,現在告訴他也不妨。
寧沉把書信放在桌上,將紙疊了幾圈裝進信封,怕謝攸沒看見,又在信封上又寫上「和離書」三個字。
他做這些事沒避著寶才,寶才眼睜睜看著,越看越茫然。
他看著寧沉,疑惑極了:「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的嗎?公子,為何要和離?」
寧沉將信放在桌案上,拿了硯台壓緊。
這信只怕是明日一早就會被下人發現,不過那時他就要走了,就算發現也和他無關了。
寧沉放好信,他看著寶才,眼眶有些紅。
寶才急道:「公子,你說話啊!」
寧沉上前幾步,突然抱住了寶才,他悶聲說:「謝謝你一直照顧著我,但是我要走了,以後不會再回來了,你……保重。」
最後二字放得極輕,寧沉很不舍地拍拍寶才的背,說:「我食言了,我不想再回京城了。」
寶才被他幾句話炸得懵在原地,愣愣地問寧沉:「公子真要走?你不是很喜歡侯爺嗎?為何要走?」
寧沉緩緩搖頭,他垂頭看著地上的碎碗說,「我現在看清了。」
他想了想,說:「我和他這樁婚事是孽緣,還是早些結束的好。」
寶才不明白為何就過了僅僅一個下午就變成了這樣,原先寧沉還說要等謝攸回來,才一個下午,他竟然就要和離了。
想來想去大抵是今日見了趙越,恐怕是聽了什麼不該聽的。
寶才應該勸幾句的,可最後開口卻是問寧沉:「公子可想好了?這和離書給出去了,你和侯爺就真的完了。」
寧沉點了點頭。
像他們這樣的人,成婚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和離更不是輕飄飄一封和離書就能成的,首先聖上那裡就過不去。
但寧沉相信,謝攸是能說服聖上的,等和離以後,他想娶誰都與寧沉無關了。
不用再擔心他會娶別人而冷落他,也不用擔心以後沒有容身之處了。
他不再是誰的附庸,他只是他自己。
不是謝夫人,也不是寧遠山的兒子,他叫寧沉。
和離書被放在書房最明顯的位置,走進屋就能看到。
寧沉回頭望了一眼,突然轉回身把牆上貼的幾張紙撕下來揉成了一團。
他寫的字那麼丑,何必放在謝攸書房裡留著惹人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