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沉做了個夢,夢裡的他還年紀還小,隨著寧玉出門,巴巴地跟在他身後,他想追上去,寧玉越走越快,他跟著小跑著追,很害怕地叫他:」哥哥。」
寧玉突地回頭,惡狠狠地罵他:「我不是你哥!」
寧沉被他嚇到,眼淚掛在眼角要掉不掉,可還是朝他伸手,軟軟地喊:「哥哥。」
眼前晃了晃,寧沉摔倒在地,他後知後覺自己該哭幾聲,可剛抬頭就看見寧玉凶神惡煞地盯著他,伸手很兇地點了點他的額頭,一字一頓:「說了我不是你哥,以後再這樣叫我,我就揍你一頓。」
那時的寧沉明白為什麼兄長對他抱有這麼強烈的惡意,他只知道自己有一個很厲害的哥哥,可他的哥哥不喜歡他。
他好像從生下來就總是被很多人討厭,除了娘親,娘親一直對他很好很好。
會把好吃的留給他,會教他如何保護自己,會在他被欺負時帶著他去算帳。
寧沉一直在尋求別人的認同,他討好寧玉和後來討好謝攸是一樣的,他只是想讓自己好過一些,可他從來沒有如願過。
寧沉這一睡睡了好幾日,昏昏沉沉間,他聽見何遙哭天喊地,聽見寶才鬼哭狼嚎,還聽見圓圓一聲聲貓叫。
他恍惚地覺得自己是不是死了,不然為何他們都哭成這樣呢。
他夢中被灌了很多苦藥,寧沉覺得難喝,一直往外吐。
然後他聽見何遙兇巴巴地叫他,「給我喝下去。」
寧沉硬著頭皮往下吞,總算把藥吞下,他苦得皺眉,何遙在他耳邊一直絮絮叨叨:「這都五日了,怎麼還未醒。」
然後寧沉醒了。
眼睛受不得強光,只能眯著眼,入目就是何遙的臉,何遙貼他很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寧沉偏開頭,問他:「看我做什麼?」
聲音很嘶啞,像乾渴了很久的人,乍然一開口,連話都說不清了。
何遙驚得站直了,眼睛都要瞪出來,盯著寧沉好久,哆嗦著唇沒能說出話。
撞倒了一個花瓶,何遙跌跌撞撞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師父。」
寧沉想坐起身,渾身都泛著疼,剛剛坐直了些又脫力地倒下去。
肚子是空的,不知是餓的還是病的,沒力氣動了。
圓圓站在他面前打轉,腦袋蹭著寧沉的臉,一直叫個不停。
寧沉勉強地笑笑,抬手想摸了摸它,只一下就落回去。
不多時,門外「哐當」一響,何遙撞著門跑進來,喜滋滋地指著寧沉說:「師父,他醒了。」
那被他叫做師父的人嚴肅地點點頭,鬍子花白,精神矍鑠,眼睛沒有像尋常上了年紀的人那樣灰白,還是透著亮的。
他幾步跨到榻邊,慈祥和善地問:「怎麼樣,感覺如何?」
寧沉蹙眉,很認真地回答,「我肚子很餓。」
何遙「嘖」一聲,剛要打斷,頭就被彈了一下。
他師父沒好氣道:「出去拿吃的。」
何遙的師父名叫齊恕,已經年過古稀,身體還算硬朗,至少平時訓何遙是不成問題的。
齊恕坐在榻邊,把過寧沉的脈後,緩慢點點頭道:「還好你們來得及時,要不是何遙那臭小子不成器,你們也不至於來找我。」
他說著就越來氣,皺著眉道:「上個山都能把你摔了,他也是……」
「又說我壞話。」何遙人未到聲先至,他翻著白眼,手裡端著一個碗走進屋。
他身後跟著寶才,一把掀開他就往裡跑,蹲在榻邊哭哭:「公子,你可算醒了。」
還未來得及說些話,何遙把他攔開,端著碗遞給寧沉:「先吃些吧,吃完了才有力氣說話。」
這粥是雞湯熬的,許是太久沒進食,寧沉吃得很香,吃了一碗還想再吃。
齊恕笑笑:「你如今剛醒,不宜吃太多。」
之前吃不下,如今想吃還不能吃,寧沉遺憾地點點頭,何遙接過碗出去了。
齊恕看著他,嘆了一聲:「你這病積壓已久,若是能早些來找我就好了。」
心中那塊大石頭放久了,聽了這樣的話,噼里啪啦碎成了粉。
這樣的結果好像已經料到,沒有想像中那樣傷心,反而還算平靜。
寧沉強撐著讓自己笑了一下,垂著眼說:「我知道了,這病……」
他鼻間酸澀,哽咽著說:「治不了就罷了,我只想問問,我還能活多久?」
齊恕疑惑地掐著手指,「這倒不好說,若是好好養,活個幾十年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