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藥方給了侍衛,何遙這才鬆了口氣,他活動著筋骨,見寧沉悶悶不樂,抬著下巴問他:「怎麼了?」
寧沉搖頭,他說:「若是能早些發現……」
「別。」何遙開口打斷:「你總想這些有的沒的作甚,如今有了法子,你還擔憂什麼呢?」
雖說是這個道理,可寧沉還是有些難受。
衣裳換下就地燒了,寧沉只帶了兩身衣裳,這就燒了一身,他有些心疼,明日再燒一身,就真的沒衣裳穿了。
他愁得唉聲嘆氣,心想明日要去弄身衣裳,可如今城中處處戒嚴,哪裡能有衣裳可買。
他愁,何遙也愁,他「嘖」一聲,搭著寧沉的肩道:「不如,趕明兒讓侯爺送幾身衣裳來,一天一身衣裳,哪裡夠用。」
寧沉挪開他的手,嘀咕道:「那你自己去要,別跟我要。」
正說著,馬車突地停下了,寧沉掀開帘子,看見謝攸騎著馬等在外頭,這距離有些遠,所以他只能看見謝攸的半張臉。
只看到謝攸繃直的唇,透露著十分的不悅。
寧沉掀開帷裳,他和謝攸對視著,深吸了一口氣,說:「侯爺,你整日跟著我做什麼?」
謝攸下了馬,他緩步走向馬車,站在帷裳外看著寧沉,道:「城內都已經安排妥當,我不放心你,過來看看。」
知道他是關心,可寧沉卻覺得這密不透風的關心壓得自己有些沉悶,他只掀開了一個縫,他能看清楚謝攸,謝攸卻無法看清他,只能聽他的語氣來判斷他是不是不高興了。
寧沉語氣涼絲絲的,有些煩一樣:「侯爺若是實在閒得沒事做,不如去給醫師們找幾身衣裳,這衣裳日日都要燒,總會燒完的。」
謝攸「嗯」了一聲,他站在馬車外,沉默了一會兒後說:「我想看看你。」
早上還見過,這才隔了幾個時辰,又要看。
寧沉「唰」地放下了帷裳,這放得如手被蟄了一樣,處處都在表明他的抗拒。
他躲在馬車上不給看,謝攸也不強求,仿佛只是這麼一問就好,寧沉同不同意都好。
他就看著馬車往前走了些,才恍然回神一樣朝馬車喊:「你要的衣裳我今夜會叫人送來。」
明明他聽不見,寧沉卻還是嘀咕:「又不是我要的,我是給大家要的。」
何遙差點被他逗笑,樂不可支地抵著窗沿,笑道:「那衣裳送來了,你就不穿,讓給我?」
寧沉斜他一眼,「我的衣裳你能穿得?」
他打趣寧沉倒被寧沉嘲笑了,氣急敗壞地「呸」了一聲。
話說寧沉原先可能是身體不好,所以個子比同齡人矮了一些,但自打他見了師父,師父起初各種補藥給他灌了一通,加之他最近吃得也多,這幾個月個子竟然拔高了些。
也長胖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樣皮包骨,所以如今身材也勻稱了許多,倒是越看越順眼了。
到底是年紀還小,還能再長長,不像何遙,如今就算吃什麼也長不了了。
原先兩人的衣裳都差不多大,現在何遙再穿他的衣裳,已經顯得有些大了。
他抬手比了比寧沉的頭,笑著說:「若是你先前沒受那些罪,說不定能長得侯爺那般高。」
寧沉眼睛一亮,「真的?」
也就他信,何遙扭過頭笑話他,腦袋被寧沉一記爆栗,他憤憤道:「你又笑話我。」
說笑間已經回了城,幾位醫師已經散去,預備著明日就要去給百姓看病,所以他們這些醫師的房間安排在附近的客棧。
謝攸下了令,用過晚膳後寧沉就收到了幾身衣裳,那衣裳是他素來喜歡的鮮亮的顏色,寧沉瞧了一眼,剛要丟到桌邊,看見了衣袖上繡的花。
那針腳和謝攸衣擺的一樣,寧沉煩燥地丟到一旁。
今日見他衣裳的針腳粗糙,以為他是找了哪位相好繡的,不成想誤會了他。
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寧沉趴在榻上看那月光,這客棧位置好,白日能看見雍州澄湖,夜裡月光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格外好看。
趴在榻上有些看不清,寧沉坐起身子,突然聽見了一陣腳步聲正逼近他的屋子。
他也不知怎麼,總之就是連忙躺回榻上開始裝睡,他緊緊閉著眼,聽見「嘎吱」一聲,他的門被推開了。
那腳步聲很輕,帶著凜冽的寒氣站在他床頭。
一隻手輕輕放在他額頭摸了一下,像是在探他的體溫,那手有些粗糙,骨節的每一處繭寧沉都記得,因為那是他牽過很多次的手。
寧沉閉著眼,看不清謝攸的表情,但想也知道,他一定緊繃著臉。
今日在城外沒給他看,所以就算夜裡偷摸進來也要看一眼。
分明做的是鬼鬼祟祟的事,卻沒有絲毫慌亂,好似進自己的房間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