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謝攸才恍然回神,他倉促地往前追了幾步,只看見寧沉的後背,他往前蹦了一下,跳到上一個台階,而後不經意地低下頭看樓下的謝攸。
對視的那一刻,寧沉勾唇笑了下,仿佛在嘲笑他今日出了丑。
明明是被他嘲笑,謝攸卻被他的笑弄得恍了神,只木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麼,也不知手腳該往哪兒放了。
不知過了多久,身側飄過去一個人,何遙乾巴巴地笑了笑:「侯爺,我回去了。」
說著,他逃命一樣往上躥了幾個台階,一邊跑一邊喊:「救命啊。」
至於救什麼命,謝攸並不想理會。
他腳步沉重地走上樓,一步一個台階,這短短几級台階,他走了很久很久。
謝攸停在屋外,抬手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何遙。
何遙勾著頭往外望了望,指指一旁的房間:「侯爺走錯了?寧沉住另一間。」
謝攸搖頭,「我找你。」
何遙又擺起和善的笑:「侯爺找我何事?」
謝攸問:「你們何時回山?」
何遙頓時警鈴大作,明白是寧沉不想見侯爺,侯爺只能另闢蹊徑找他,他僵硬地笑笑:「侯爺既然想知道,不如去問寧沉?」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裡作揖,「侯爺你問我,實在是讓我里外不是人,若是告訴了您,改日寧沉要找我的不是,那我是不是太冤了。」
謝攸撩起眼皮,神情淡漠地瞧著他,有那麼一瞬間,何遙全身都炸了毛,這種生理心理的壓制讓他情不自禁想逃,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再逃離這個可怕的人。
到底是侯爺,只需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兩股戰戰。
幸好,侯爺只是這麼看了一眼他,低頭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既然這樣,那我改日自己問寧沉就好。」
終於送走這瘟神,何遙靠著門差點要癱倒在地,他聽著外頭的腳步聲遠了,連滾帶爬地跑到窗旁往下看。
這一看,剛好和正從寧沉窗邊收回視線的謝攸對上。
隔得那麼遠的距離,他看見謝攸朝他笑了一下,光打在侯爺半張臉上,一半隱在暗處,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眸子深不見底,唇角勾著,但眼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他這笑無半點真誠,反而帶著無盡的瘋感,仿佛在說,你完了。
原先何遙就怕他,偏偏一邊是寧沉,無法順著侯爺,和他作對的下場是……
何遙一個哆嗦,他跑出自己的房間,連門都未敲就撞開了寧沉的門,寧沉正靠在軒窗旁的矮几上發呆,聽見這聲撞,臉色不太好地回頭罵:「做什麼這麼莽撞?」
何遙語無倫次地說了,末了,拉著寧沉的手說:「我不能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我現在就要上山,我要去追師父的馬車,你快和我走。」
他說著就要去床頭撈寧沉的行李,轉頭卻看見寧沉一動不動,他臉上帶著絲無奈的笑意:「哪有這麼可怕,你恐怕是想多了。」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了兩步,「這兒離下面有這麼高,怎麼能看見他的臉呢?」
「況且,侯爺也沒那麼可怕啊。」寧沉溫溫柔柔地笑著,安慰何遙說,「而且你這幾日都和我在一起,他怎麼可能對你下手。」
這提醒了何遙,何遙突然隔空一點,勾著唇笑了,「我知道了。」
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寧沉一頭霧水地看著他衝出門,沒過多久,木門又被撞開。
何遙懷裡抱著枕頭和被褥,興沖沖地往榻邊走。
寧沉眉心一跳,他快步走過去,手落在何遙腕間,不解地問他:「你要做什麼?」
何遙哼著歌把自己的被褥放在里側,興沖沖地說:「我怕侯爺半夜對我痛下殺手,我只能和你擠一擠了。」
一邊說一邊朝寧沉擠了擠眼睛,「有你在,侯爺必然不想讓你見到這血腥的一幕,想殺我自然得考慮考慮。」
寧沉沉默了,他眉頭緊鎖,毫不留情地說:「回你自己房裡去。」
何遙一把抱住他,裝可憐一樣,「小寧沉,你就收留我幾日吧,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只有這麼一點兒大。」
他比了比自己腰間:」你還記得吧,你還是個小豆丁,我天天抱著你睡呢,你做噩夢了不肯自己睡,也是我夜夜哄你的。」
寧沉眉間化開,想起從前的事,他自然是無法拒絕何遙。
只是問題是,謝攸這些日子夜裡總要來看他,到時若是看見了何遙,恐怕又要吃飛醋。
雖說已經打定主意要與他和離,但現在也還沒真正和離,若是被他看見了,後果不堪設想。
謝攸這人,平日任他說狠話都可以,在這種事情上就像狼一樣,認定的東西誰也不能搶走,誰若是要搶,他指定要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