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們,人家說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在這裡不會有房子,不會有家!」
「呵,那靠牆站著的,劉五是吧?我記得你家閨女就是進了中州沒的?早知如此,還不如把她送出去做骨器,至少能活! 」
做木刺架的幾人很是偏激,說話直接戳人心窩子,很明顯,就是在鬧事。
有人比白子垣和祝卿安來的早,擠在人群中試圖講道理,奈何人太多,他又太瘦,根本擠不到前面去,能安撫的情緒有限。
「……姑娘你怎麼了?這位姑娘?」
他眼疾手快扶住一位差點暈倒的姑娘,那姑娘花信年華,眉眼姝麗,看起來也是流民,一身穿的很是素淨,頭上簪了朵小白花,像是……為誰守孝?
「多謝公子,我沒事。」那姑娘站好,轉身走了。
他的手甚至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這種亂不行,我得……」白子垣準備上前,卻發現祝卿安不對勁,他好像在看人群里那個扶姑娘的年輕男人?
「你對他感興趣?」
祝卿安指尖迅速掐了個卦:「你認識他?」
白子垣:「他叫王昂,是定城小吏,文才不錯,心地也好,交給他的事都能辦好,只是心性太直,太有堅守,之前一直被蕭季綸排擠,做了幾年小吏,仍然沒升官,寬寬說咱們回來吏製得改,真正有才的人會被提調,你是看出他前程了麼?」
祝卿安卻沒言其它,點了頭就往前走,沒找那王昂,而是站到木刺前——
「誰說流民在這裡,一輩子不會有房子?據我所知,侯爺馬上要修路建房,給願意安家的人安家了。」
現場一片靜寂。
流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的?
攔路人目光陰戾:「就算建了,還不是得拿錢買?我們這種人,哪裡來的錢?憑你那只有一人才能贏得的一百金麼?別說我贏不了,便是我贏了,也不會分與別人!」
「為什麼沒錢,就不能擁有房子?」
祝卿安慢條斯理:「此次集市後,侯爺會推出新政,組織大家一起建房修路,搭建商業街,前期所有投入都有官府負責,參與幹活的人有工錢拿,房子修好後,也可以極低的首付款,簽契選定房子先住,其餘尾款,算是官府借你的,可按月來還,還款年份少則五年,多則十年十五年,可自行選擇,你沒錢,總不會沒力氣吧?只要你不懶,願意幹活,那就很快能住上自己的房子!」
一片靜寂的後方,傳來略顫抖的聲音:「我們真的……可以有一個家麼?」
祝卿安回看百姓,目光溫柔不失篤定:「亂世之中,所有人活著都不容易,大家拼了命咬了牙,不過為一個活下去的機會,走千里路,食草根飲髒水時,大家都熬下來了,怎的這次沒心氣,不敢再信,不敢再拼了?」
「我……敢,我敢!」
「都活不下去了,還怕透支什麼未來,我們差一點就沒有未來了!」
流民們先前只是想試試看,能不能沾一點一百金的光,現在是真的突然煥發生機,有了底氣,本地人其實也並不是壞人,大家方才不是相處的很好?只是都在陌生之時,難免有些摩擦,流民又怎麼樣,有了房安了家,住上一兩年,有了睦鄰相好,結了兒女親家,誰還是流民?
大家之前還對攔路人的話有點共情,現在則是怒目相視,恨不得立刻表明和這群人不是一路人,你要死就去死,我又不認識你從哪個地方流來的,別帶著我死!
「至於你說的骨器——」
祝卿安對這方面仍然不算了解,沒見過,但不妨礙他反感:「什麼叫還不如把女兒送做骨器,至少有命,絕望之下的安慰,是安慰麼?送去做骨器,人又能活多久,能活得快樂麼?」
那流民瞪著他:「可至少能活了……都能活了,有吃有穿,為什麼不快樂!如果不快樂,那我們這些為她去死的父母怎麼想!」
祝卿安:「所以你只是想讓自己安心,並不是真想讓孩子過得好,你甚至想讓她心懷愧疚,用這個愧疚束縛她,逼迫她。」
對啊……
不管流民還是本地人,多多少少都見過或聽說過類似的事,每每聽到,都嘆父母不容易,為子女付出良多,可子女是否難過,是否真的過的好,沒人在意過。
活不下去,真的只有這一種出路麼?
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賣兒賣女,怎麼這種就高尚了?
有些話無意之中說來,就能催發不同的思考種子,慢慢生根發芽,改變一些未來的方向。
祝卿安沒想改變什麼,只是想說,就說了。
「我可在這裡給大家透個話,一個月內,修路修房修商業街事宜必能開工,定城很快整個面貌變的不一樣,爭取在秋天讓大家選房子落定,今年不必再漂泊,不必再難安,臘月到了過個熱熱鬧鬧的紅火年!」
他不但透了消息,還微微一笑:「正好區區不才,懂幾分風水之道,此次街道商鋪房屋設計圖都會看過參與……要不要留在這裡定居,諸位可以好好考慮。」
那還考慮什麼?小先生命算的這麼准,看過的風水能差?
「這房我必搶——今天的金子我必拿到,為房子攢著!」
「小先生您讓開些,靠牆那邊站,當心擠著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