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來到這裡,最不適應的,非長頭髮莫屬!他真的不會梳,什麼高馬尾,束髮簪冠,通通不會,又不習慣下人服侍,每天就草草一綁,被謝盤寬批評糟蹋這麼好的發質,他看不到自己頭髮好不好看,反正不怎麼拉胯,算是順滑好梳,就是束起來太麻煩。
蕭無咎知道少年在想什麼,那雙靈動眉眼再明顯不過,大大小小所有的心思,他從未想瞞他。
他默了默,接過了緞帶。
之後站到少年背後,大手一點一點,攏住少年髮絲。
果然和想像的一模一樣,光滑柔軟,像上好的絲綢,讓人愛不釋手,拿起來就不想放。
手指緩緩穿過烏黑髮絲,頭髮比主人懂事多了,柔軟的纏繞在他指尖,同他撒嬌,同他親密,任他梳理成他喜歡的模樣……
梳好,綁系緞帶,鏡子裡的漂亮少年正在沖他笑。
「笑什麼?」他放下梳子。
祝卿安:「笑你口嫌體直,說從不為別人梳發,還不是幫了我?」
蕭無咎斂了眸色:「你不是別人。」
「那當然,」祝卿安美滋滋,「我可是你的軍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算無所不能,這麼厲害的大寶貝,你不得珍惜?」
他就知道他人見人愛,到了古代也能混的風生水起!
他這面相就是人緣好!
蕭無咎:……
祝卿安轉身:「接下來我們幹什麼?」
見天色未晚,蕭無咎道:「吃點東西,帶你去個地方。」
祝卿安立刻來勁了:「是不是那個諸侯會!」
他們來的不早不晚,正好卡點,想來別人應該也差不多,這還不趁熱見一見?
想看熱鬧的心瞬間沸騰,飯都不想出去吃了,祝卿安提議:「我也不太餓,要不隨便叫點東西墊墊就好?一會兒我是不是該注意什麼?這可是涉外會談呢!」
蕭無咎忍住眸底笑意,慢條斯理:「我中州驍勇善戰,威名遠揚,人心歸攏,自當——」
「自當雅量是吧!我懂!」
祝卿安眼睛更亮,看過的電視劇里怎麼著來著?前腳剛說大國外交,當要優雅,後腳談判就上桌子罵街,終於輪到他親眼見識了麼!
他立刻站起來,繃住躍躍欲試的表情,神情肅然,理了理衣角:「就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中州的優雅!」
「中州優雅?我們有那種東西?」蕭無咎挑眉,「自然是要強硬,霸道,威懾,擺譜——讓人不敢惹。」
祝卿安:……
這麼簡單粗暴的麼?還有什麼叫沒有優雅,你把寬寬放到哪裡了!
總之簡單填了填肚子,二人就離開住處,去往會談場地。
蕭無咎帶路姿態嫻熟,明顯不是第一次來。
祝卿安發現,這一路又不一樣了。
這個三不管地帶氣息駁雜,沒什麼秩序感,到處亂糟糟一片,有時一牆之隔,這邊燈紅酒綠,衣香鬢影,另一邊髒污難堪,宛如人間地獄,可前方這條路,越走越遠,越走越安靜,四周漸漸無人,連窺探視線都少了,氣氛逐漸透出莊重肅穆。
不多久,他們到了。
是一個巨大的湖心亭,或者說,湖心島,造的像個小園子,花葉扶疏處,算是隱蔽,卻又一望無際,沒那麼好埋伏,設計建造算得上是極盡體貼了。
二人推門進屋,裡面已然有了不少人,快要坐滿了。
「喲,大家瞧瞧誰來了,這不是中州蕭阿咎麼?」一道聲音中氣十足,陰陽怪氣,「你怎麼不再晚一點,剛好請個宵夜。」
祝卿安聽出來了,正是不久前聽到的那個聲音。
「此等獻殷勤,拉幫結派的機會,當然要讓給你,」蕭無咎帶著祝卿安,走到正對著門的主位,十分囂張的坐下,「馮侯這般高調,想是這回帶足了銀子,不用蹭飯了?」
馮侯,涼州侯馮留英?
祝卿安迅速看了眼他的臉。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健壯,剛武,有責任感,抗壓力強,是個很有魄力,有能力的人,且子女非常旺……旺成這樣,是生了多少?
鼻子和顴骨氣勢非常好,耳相也不拉胯,是個喜歡掌權,挺願意給人當爹的人,內眼角下勾,眉眼間距開闊,很有心眼,也很想得開,鼻孔一點都不露……
這位是個鐵公雞啊,一毛不拔?
怪不得蕭無咎會那麼說。
祝卿安安靜坐到蕭無咎側後方。
這裡都不是一個人來的,很大很寬的圓桌,前面坐與會諸侯,側後方凳子上坐幕僚或心腹,最後站著護衛,每個人配置都差不多,也就蕭無咎只帶了他,沒護衛沒幕僚,的確囂張狂妄。
可能真正的會議時間還沒開始,侍者上了茶,大家有一句沒一句的寒暄。
「今年的氣候不太尋常啊,夏日熱的邪門,冬天恐不好過……你們防寒過冬的東西,可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