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從後扶住他肩膀,另一隻手輕撫著他的背。
那個過程宛如受刑,但吐完了,竟也覺得身體輕鬆一些。
江瞬傾接過不知道他們誰遞來的礦泉水,漱了一遍又一遍口,晃晃悠悠又坐上車,因為喝了兩口水,後面不多久又下去吐了。
終於熬到醫院,先抽了血,醫生讓他躺在床上,聽診後又在肚腹一陣按壓,不停問他怎麼樣,疼不疼。
顧景和站在一邊,看見他捲起的衣服下露出的腰腹,那麼瘦,好像只剩皮和骨,心裡無端生出一些心疼與煩躁。
今日在飯店見到他的時候,顧景和就注意到他比之前瘦了,只是他穿著有些寬鬆的衣裳,看不太出來,如今這樣一瞧,竟不像個健康的人了。
「唔——」醫生按到某處,病床上的少年發出一聲沒能壓抑住的痛哼,臉色肉眼可見的慘白了下去。
醫生檢查完了,「腸胃炎,胃不好還敢喝酒,你還不到二十是吧,年輕更該注意身體,還有也太瘦了,體重明顯不達標,平時多注意養養,作息什麼的也得調整,別總熬夜……」
江瞬傾閉著眼睛,聽了醫生的叮囑,卻心知沒法做到。
他每天的行程都被經紀人排的滿滿當當的,通告一個接一個,忙的吃不上飯是常有的事,至於作息,那更不是他能夠控制的。
起初,江瞬傾總想給顧景和打電話,但每次空下來的時候,不是凌晨就是半夜,他怕打擾了對方便只能作罷,而等到第二天,一睜眼就又要投入新一輪的工作中。
就這樣,時間一晃數月。
有天半夜反應過來,他拿著手機在床上一通翻找,沒有找到任何關於那人發來的信息。
自己日日牽掛的人,好像絲毫不在意自己!
失落,難過……身體分明已經疲倦到不行,卻毫無睡意,睜眼到天明。
江瞬傾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吊水,他盯著緩緩下滴的藥水看了一會兒,開口說了見面之後的第一句話。
「哥,你們回去吧,不用等在這裡了。」
林漾漾:「你酒醒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江瞬傾搖了搖頭。
林漾漾將他打針的手塞進薄薄的空調被裡,「你安心休息吧,我們在這陪你。」江瞬傾這個樣子,他們自然是不放心離開的。
江瞬傾道:「要很久。」那麼大兩瓶子藥水,不知道要輸到什麼時候。
「你小子就別瞎操心了,下回別喝酒就行,小小年紀學什麼大人喝酒,還把胃給喝壞了……」他這嘴巴一打開就有些合不上,劈頭蓋臉一通數落下來,見把人說的愣愣的,方調轉了話頭,「困的話就睡一覺吧,輸完了我叫你。」
江瞬傾其實又怎麼會真心希望他們走,剛才的話說出來,已經用了他所有的決心,此時已說不出更多拒絕的話來。
時間已經快到十二點了,長期睡眠不足的江瞬傾確實是困的,不一會兒迷迷糊糊睡著了,似乎是睡了很久,但是被胃裡的難受絞醒的時候,牆上的掛鍾也不過才過去四十多分鐘。
視線偏轉,他看到顧景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男人微低的頭撐在曲起的右手上,看樣子是睡著了,可這樣子,怎麼能睡得安穩?
江瞬傾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對方,還沒等他想好,胃裡的不適讓他一下從床上竄了起來,鞋也沒穿,找到病房裡的垃圾桶就又吐了。
其實胃裡已經沒東西,嘔了半天,不過嘔出一點兒酸水和紅的黃的液體,那是摻雜了血絲的胃酸。
顧景和睡得不沉,在他一動的時候就醒了,忙跟過去看著他,等他吐完,遞了濕巾給他擦嘴,又拿了礦泉水漱口,再扶他躺回床上。
江瞬傾躺下了,有些虛散的目光,卻一直追隨著顧景和的身影。
他長這麼大,從來生病的時候都是自己,甚至許多時候醫院都沒去,全靠硬抗過去,這是第一次,身邊有個人這樣守著他、照顧他。
「喝水嗎?」顧景和將他這些異樣都歸結為生病的緣故,並沒有深究。
「嗯。」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江瞬傾覺得耳邊男人的話音那麼溫柔,他腦子裡也沒思索自己想不想喝水這個問題,只是呆呆的答應。
顧景和從床頭柜上拿起一個水壺給他,江瞬傾看著那個水壺,不由愣了下。
那水壺整體由奶白和漂亮的鵝黃色組成,瓶身上有個圓形的透明罩,罩子裡一隻可愛的黃毛柴犬,柴犬彎著眼睛和嘴角萌萌的笑著,水壺還有個小提手和一根印著柴犬頭像的背帶,儼然一個兒童水壺。
顧景和見他盯著自己手裡的壺,難得主動解釋:「附近超市買的。」
江瞬傾接過來捧在手裡,想像著這個不茍言笑的男人,去超市買下這樣一個水壺的情形,心裡不禁一陣發軟,連手指尖都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