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韶英抬眼望去,看見說話的是沈笙笙後,他眉頭一皺。
而風息穀谷主見星羅宮宮主與玉陵渡弟子陸續都發了話,第一時間將目光看向了尚未說話的玉陵渡掌渡與副掌渡。
他本想幫陸聞樞和承劍門那個冒頭的弟子幫腔幾句,但在沈笙笙發話後,決定閉嘴看看再說。
沈笙笙的話,打了陸韶英個措手不及。
他沒想到,闖入樞機閣的,竟然是沈笙笙。
陸韶英硬著頭皮發問:「敢問沈道友緣何要闖入其他宗門?如此行徑並非君子所為。」
待在玉陵渡弟子中間的副掌渡悠然搖著扇,面上帶笑,而在白玉長階之上,玉陵渡掌渡說道:「是我讓她去的。」
她中等年紀、仙齡約莫三千歲上下,容顏算不上嬌美,眉宇間卻自有其威嚴氣度。
她一發話,風息穀谷主心頭一跳。
掌渡道:「這樞機閣大肆收購水梭花魚骨,財力雄厚卻又任性妄為,再這樣下去,怕會有人為搏巨利闖入弱水,死在我們鳳麟洲。樞機閣如此霸道,攪亂市場,恨不得將弱水裡所有的水梭花全部收為己用,卻是為了陸閣主想要裝髒傀儡的一己私心。那間密室里的傀儡擺的是殺人劍陣,不留活路,我的弟子差點死在裡面……若是強闖樞機閣不算君子所為,那麼,為了將這等醜事揭穿,我們玉陵渡寧願不做君子。」
但說完之後,她還是瞥了沈笙笙一眼,似乎是對沈笙笙貿然說話的舉止並不滿意。
在此之前,玉陵渡掌渡告誡過沈笙笙,徹查樞機閣一事是她的主意,不必由她這個做弟子的站出來。
但果然沈笙笙一點都耐不住性子。
狠狠剜了沈笙笙一眼,玉陵渡掌渡道:「若出了什麼事,怪不得我這小弟子,一切責任,皆在我這個掌渡身上。」
玉陵渡掌渡話一說完,就不再說些什麼。風息穀谷主心頭慌亂,連忙看向太微宗掌門,窺見楚慈硯高冷莫測、在思忖著什麼的神情,徹底歇了替陸聞樞說話的心思。
他只不咸不淡、語焉不詳地說了句:「傀儡裝髒,真是前所未聞的一門禁術啊……」
陸韶英終究只是個內門弟子,星羅宮宮主與玉陵渡掌渡二人帶來的威壓感對他這個仙齡尚淺的修士來說,實在是令人油然而生恐懼,令他兩股戰戰,額角墜下汗珠。
陸聞樞失望從陸韶英身上移開視線,卻看向玉蟬衣。
玉蟬衣冷冷回視著他。
千年之前,他們的每一次對視,心頭各有各的、不能與人說的喜悅。
今日,他們的視線相接中,卻都不再掩飾欲置對方於死地的欲望與鋒芒。似乎要直接穿透對方平靜的麵皮,直取對方的心臟。
陸聞樞道:「只是在密室里擺出承劍門的劍陣,如何能認定樞機閣一定和我們承劍門有關?」
他道:「上一屆論劍大會的頭籌,不是我們承劍門的弟子,不也對我們承劍門密不外傳的劍招非常熟悉?」
人群中有人說道:「是啊,玉蟬衣能學會『鳳凰于飛』,那別人學走承劍門的劍陣,也不是一定不可能的事。」
「……萬一,這樞機閣是故意嫁禍給承劍門呢?」
就在聽眾里不少人因為陸聞樞氣定神閒的模樣,與陸聞樞所給出的說辭,產生諸多猜測時,薛錚遠再度高舉起手中的傀儡。
「我手裡的這隻傀儡,不是一隻平白被創造出來的死物。她的眼、眉、唇,五官樣貌,都和一個曾經活過的人一模一樣。」
陸聞樞這一剎變了臉色,這一刻,他的心墜入谷底,薛錚遠的嗓音也在他耳中變得嘶啞難聽起來。
他不希望聽到薛錚遠在眾人面前說出那個名字,這是他的一條底線,這會讓他這麼多年的謀劃徹底功虧一簣,且再無從頭再來的可能——他要的是自己等到合適的時機,向眾人說出這個名字。
但他已經阻止不了薛錚遠了。
薛錚遠道:「和這隻傀儡一模一樣的那個人,叫陸嬋璣,是一個凡人。」
薛錚遠此話一出,底下一片譁然。
為了不給其他人質疑的機會,薛錚遠又將另一證物拋出:「這裡有一把短劍,是陸嬋璣曾經用過的,但凡是對劍有所了解的,都能看出來,這是一柄一千年前的劍,鑄劍谷的火才能煅燒出來,但又不比我們這些修士用的劍更厚重,這是一把專門給凡人打造的劍,而劍主人的名字,就刻在劍柄上,叫陸嬋璣。」
在承劍門度過的這幾日,在他與陸聞樞虛與委蛇時,玉蟬衣會尋機來找他。
雖然不知道玉蟬衣是如何做到完全不被其他人發覺的,但薛錚遠也不想過問太多,兩人碰面後,薛錚遠告訴了玉蟬衣他的計劃和安排,他想趁著五宗會試,在人前揭露陸聞樞的惡行,這會是對陸聞樞名譽的絞殺,樞機閣的事情暴露之後,嚴重有損他的威望,不會再有人覺得他像從前那樣潔白無瑕,不會再將他當成正道魁首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