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格這幾天在心裡給自己列了個表,把目前比較棘手的幾個問題盤點一遍後,諸如權錢兵、王府之類的都太遙遠了,她覺得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先解決他們夫妻生活不便利的問題——馬車空間有限,她只帶了一部分物資,還大部分都是吃的。
漫漫長路,就算護送的士兵不需要管,他們夫妻二人自己的生活條件總要想辦法改善吧?
張格對君衡細數自己盤點的結果:「咱們只剩下一些米麵,肉類全是乾的,蔬菜幾乎沒有。我之前並沒有找到你的衣裳,我自己也只帶了兩套舊衣,現在天氣越來越冷,衣裳是必須添置的。」
不單是衣食。張格之前做的打算是這一路的待遇可能是流放,所以只帶了最基本的必需品。可現在看來,上官季仙是自己人,皇帝好像也沒有要在路上虐待君衡的意思——但也沒有額外照顧。
既然這樣,他們是不是該想辦法改善一下路上的條件?別的不說,她馬上就要來月事了,這個東西怎麼弄,張格毫無頭緒。
張格說完又想了想:「不過我手裡的錢不是很多,不知道夠不夠用。」
君衡:「......」
君衡從前是太子,從來沒操心過這種瑣事,結果一朝落地,竟然還需要用娘子的嫁妝來供給吃喝,心裡真是......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銀錢方面你不用在意,上官自會處理。」
至於張格說的事,君衡早便做好了打算:「馬上就該到洛陽了,我們正預備在洛陽採買物資,你缺什麼,到時候只管買就是。」
張格:洛陽?
......
東京洛陽,玉樓金闕,錦繡繁華。
上官季仙驅馬上前與張格並轡而行:「表嫂,洛陽共有南北西三個大市,其中南市繁華不下長安,綾羅綢緞、金釵珠玉應有盡有。表嫂想要什麼儘管買,付帳有我。」
這位表嫂說起來也是真的慘,沒有娘家不說,嫁進東宮來,內侍省竟連一分嫁妝都沒給她準備。上官季仙一向憐香惜玉,見她這都成王妃了,每日還只能用木簪束髮,釵環首飾一概俱無,除了嫁衣竟只有兩套官婢宮裝可穿,實在看不過去了。
雖然他這次出來沒帶多少金錢,但上官家在洛陽有的是產業,記帳便是。
張格還未說話,前方君衡突然轉頭看了他一眼:「我們不去南市,走厚載門去西市,買完東西就走,少節外生枝。」
上官:「……」行吧,隨你。
因洛水自城中橫穿而過,整座洛陽城被分作了南北兩城。又因皇城坐落在西北角上,洛北里坊區自然成為皇親貴胄的住所,最為豪奢。而南市緊鄰洛水河畔,可通南北,是洛陽最大的經濟區。
至於位於外城西北角上的西市,雖然有對外交通之便,但畢竟遠離城中心,一般只有商賈平民在此往來貿易。商品種類雖然齊全,但檔次與南市相差甚遠。
簡而言之,一個是大型商超,一個是批發市場。
上官季仙這樣自小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自然看不上批發市場的東西,張格卻覺得這裡看起來還不錯。
西市占有兩坊之地,四面夯築圍牆,市內有東西向和南北向大道各兩條,大道寬在十米以上,十分開闊。道路兩側店面興旺繁多,門前皆懸有旌旗。店內摩肩接踵,顧客絡繹不絕。
帛肆、衣肆、藥肆、酒肆、魚肆、燒炭肆……凶肆是什麼?
飲子店、法燭店、大衣店、竇家店王家店,張家樓食店……油靛店又是什麼?
張格一路走來看得眼花繚亂。原身七歲沒入掖庭,十年未能走出宮門一步,記憶中全是高高的宮牆,窄窄的一線天,干不完的活,念不完的書。張格更是頭一遭親眼見識真實的古代,自然萬分新奇。
她逛得開心起興,一旁的君衡也沒催促:「凶肆是售賣壽衣棺材的店家,油靛店是賣油料和染料的。」
油料染料?張格倒回去看一眼:「那我們是不是也該買一些油料備用?」
君衡想想:「也好。」
他們這一路吃住行用的是上官季仙手裡的『傳符』。
傳符乃是享受官方驛站服務的憑證,官員使者可以憑藉傳符在驛站住宿、吃飯、用馬飲馬。像之前他們在陝州下船改陸路後,便是在新安驛給馬匹添了糧草。大周驛館規模很大,不但建有樓房、馬圈、酒庫、茶庫、鹹菜庫,大的驛館甚至還有池沼,高級客房還帶有客廳,等同於現代的五星級酒店。
張格也弄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廢太子遣返封地,待遇不像流放像旅遊。上官季仙這個押送人不像牢頭,反倒像個跟班,君衡說去哪就去哪,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簡直隨心所欲。
但鑑於『給驛』的權力只有皇帝有,張格思來想去,也只能將這奇怪的狀況歸結為皇帝的精分又犯了——一邊要打兒子苦兒子試探兒子,一邊又好像很心疼很捨不得兒子,娶媳婦送車馬還要安排各種友方照顧兒子,分裂得可以。
不過有了傳符,他們這一路也確實省事許多。只是驛站只管車馬吃住,其他東西都要自備。且三十里才設一驛,若逢人煙稀少之處,可能五十里都走不到下一座,所以還是要做好露宿野外燒火做飯的準備。
之前在東宮找到的菜籽油和大豆油,在船上已經用掉不少,張格買完後見這家店竟還有冷制好的豬油,趕緊包上幾塊,豬油炒菜最香了!還有燒火炬用的麻油蜂蠟,也得多備上一些,萬一露宿街頭就指著這個取暖照明了。
張格興致高昂地買買買,一旁的君衡也沒攔著,只在最後提醒了一句:「再買些羊油脂膏,如今已近深秋,越往北氣候愈是乾燥寒冷,要防備路上皮膚皸裂生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