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滄雲提過幾句。」
「可滄雲怎麼......」
後頭的話陸寶珍沒有說出口,她腦袋裡下意識便浮現出了那道好幾日未曾見過的身影。
裴景之也知道?
可那時候他正領了旨離京,在那個冬日,他怎麼會知曉她的事?
陸寶珍思緒一點點飄遠,想起曾經她被困雪山。
那時賀知微同她並無多少來往,裴則桉也沒有瞞著她和旁人相愛,陸家還算穩當,父親忙於公務,母親盯著她練字,兄長時不時被罰跪,一切平靜又安穩。
偶爾也會瞧見裴景之,騎於大馬之上,周身冷肅,神色淡漠,但瞧見她時,低垂的目光卻又會帶著溫柔。
她喚他景之哥,他輕輕點頭,勾唇叫她寶珍。
馬車緩緩行出城外,陸寶珍思緒一轉,轉而又飄到了那日長廊下。
他好似半攬著他,微微俯身,幽深目光落向她的眼,低聲輕哄,讓她等他。
酒味落在他身上竟沒有半點難聞,被風勾著纏繞在她鼻尖,好似引得她也有些頭腦昏沉,酒意上頭,差點便亂了心緒。
馬車行過泥土小路,有一瞬的顛簸,陸寶珍心頭一顫,猛然回神。
他那樣的人,若真想要哄誰,想來也是容易的吧。
可為什麼是她,為什麼要和她說那樣的話。
陸寶珍垂頭掩下眸中神色。
她確實要等他回來,好好和他說清楚。
同裴景之親近是對陸家有利,可她不是隨便能糊弄的姑娘,她也不願做被人隨意拉來賭氣的存在。
-
馬車行不到木真山腳,陸寶珍從思緒中回神,下了馬車。
遠遠望去,山巒迭起,雲霧繚繞。
耀眼的日光落在山頂,將還未化開的白雪照出了奪目的光影。
陸寶珍尋到她經常上山的方位,她來過好些次,雖極少再去過山中深處,但前頭的路,她閉著眼都能尋到。
只是今日其實來得有些晚,若以往,她日出時便會偷溜出城,踩著晨光入山。
小姑娘步子行得很快,甚至都不用柳荀身側的人在前頭探路,她一把短刀一路割著,步步往前。
可越往上,寒涼越甚,陡峭的山路也越濕潤。
不知行了多久,密林遮住了大半日光,直到瞧見一點點厚起來的冰雪,一行人步子才不得不慢了下來,變得艱難。
「這山中怎會......」
柳荀的聲音被突來的寒風蓋過,他眯眼避開被捲起的飛雪,心底生起一抹不安。
上山前明明瞧見了落向山間的日光,可入了這深山,才發覺裡頭竟還有飄雪之相,是同外間渾然不同的兩處模樣,也同他前幾日行過的路不一樣。
幾人往山頂望去。
入目之處除了峭壁和被雪覆蓋的巨樹,便是皚皚白雪,偶爾大風一吹,枝幹不堪重負,上頭冰雪隨之跌落,砸出不小的響動。
「不能再往上走了。」
陸寶珍停下,抬頭看向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天色好似暗了下來,寒風陣陣吹過,山間從一開始的寂靜到此刻未停的響動,像是在迎接著新一輪風雪的到來。
可即便山中詭異,這時候也不該再有落雪。
遠處接連傳來崩塌之聲,陸寶珍停在柳荀身後,忽而想起一路行來的濕潤。
正待開口,頭頂大塊陰影落下,有大半雪塊砸到了柳荀身上。
男人發出一聲悶哼,下一刻,幾人頓時反應過來。
「不好,怕是有雪崩!」
-
裴景之兩日未歇趕回城中,胳膊上的劍傷落在刀口處不遠,血跡滲透了新換的衣袍,卻在一路疾風之下逐漸乾涸。
他進宮復命,出來便見顧衍舟等在了宮外,手裡握著新收到的信件。
「有你裴府的消息。」
見他不語,顧衍舟晃了晃手中的東西,又道:「也有她的消息。」
下一刻,男人彎腰進了馬車。
「你不在京這幾日,小姑娘過得挺自在。」
裴景之氣息一冷,面色卻依舊平靜。
他接過信件翻了翻,目光停在茶樓那日的消息上——
和裴煜書出行。
似有醋意,一點點在心底冒了頭。
第7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