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的孩子思維簡單而純粹,她當即斷定就是這個表層原因。
以後不找皇兄就是了,以後永遠都不來東宮了。
更深的東西她不懂。
當然,不到十四歲的謝檀弈也不懂。
他不明白,為什麼年歲漸長後,自己只是像個尋常哥哥一樣對待妹妹,母親看他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頭噁心的怪物。仿佛他的每一個毛孔都流著骯髒腥臭的膿。
他一直覺得是自己對妙儀不夠好母親才會如此,是以,他對妙儀加倍地好。可這樣的行為卻惹得母親精神崩潰。
淚水如潮湧,謝靜姝哭著撲上去拉周皇后冰涼的手,「阿娘,阿娘,瑛瑛錯了,你醒醒啊,瑛瑛真的錯了……」
跪的時間過長,謝檀弈硬撐著站起來,迅速命人將皇后抬進去,又讓人立刻去喚太醫。
見母后被抬走,謝靜姝慌忙跟上前,可她年紀太小了,根本追不上,又因為用力跑得太快,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
痛,好痛。
謝檀弈過來扶她,她如臨大敵,連忙把人推開,「皇兄別碰我,阿娘看到會醒不過來。」
……
好在周皇后並無大礙,但自那以後,謝靜姝總是有意無意地避著皇兄。她不再去東宮,甚至到了在路上碰到謝檀弈都會調頭逃跑的程度。
暖日融融,春花爛漫,謝靜姝沒讓皇兄陪著放紙鳶。
天空飛的是只粉色的花燕子,線越丟越長,花燕子也越飛越高。
不料風突然刮大,線斷鳶飛。謝靜姝連忙追著紙鳶跑,身後跟著一堆宮女太監。
紙鳶落到一棵花樹上,謝靜姝剛想命太監爬樹去取,卻見一清俊的小少年拿著紙鳶自錦簇團花後探出腦袋。烏黑髮上全是細碎的花瓣。
「你丟的?」他問。
「是我丟的,快還給我。」謝靜姝覺得此人笑得不懷好意,所以語氣並不友善。
這帶刺的語氣似乎令少年頗為不滿,他撇撇嘴道:「原來是妙儀公主。」
「你認識我?」
「不認識,猜的。」
「這也猜得出來?」
「你一身珠光寶氣,好猜得很。」
這紙鳶怕是沒那麼好拿了,謝靜姝不耐煩地問:「你是誰?」
「吾名陸昭,字懷彰,乃柱國大將軍陸霆第三子也。」
謝靜姝搖搖頭,「不認識。」
「那太子你總認識吧,我進宮是給他做伴讀。」
謝靜姝挑了挑兩條靈活的眉毛,譏誚道:「哦,原來你是我哥哥的書童。」
「什麼書童?」陸昭加重語氣強調,「是伴讀。」
「有什麼區別?」
「區別就是……」陸昭轉了轉眼珠,遂笑道:「書童不敢忤逆公主,但是我敢。」
「你敢什麼?」
「喊聲大哥,我就把紙鳶還你。」
「大膽!」
「是『大哥』,不是『大膽』,一字之差,謬之千里。」
說話間,陸昭賤兮兮地將手中紙鳶高高舉起,衝著鬧脾氣的嬌縱小公主揚了揚。
謝靜姝哪裡受到了這種氣?當場叫了一眾宮女太監圍在花樹旁,抱著花樹用力搖晃。
花瓣簌簌飄落,這棵樹幾乎快被搖成禿頭。
在樹枝上保持平衡相對困難,陸昭只好死死抱緊樹幹,「誒,你幹什麼?想摔死大哥呀!」
謝靜姝仰頭瞪他,「哼,摔不死你!」
「再搖樹就把你的紙鳶撕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停,別搖了!」謝靜姝招手叫停。
陸昭得意點頭,「這才對嘛。」
但他並沒有高興太久,因為氣鼓鼓的小公主已經擼起袖子在爬樹了!看那架勢,是要跟人同歸於盡。
這樹不算高,但也不矮,要是摔下去,也是傷筋動骨一百天。
「喂喂喂,你個小女娘不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