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眾人與內飾紛紛打招呼,內侍回了個淡淡的笑容後,對陳清澹說道。「陳大人。皇上傳您過去。」
周圍耳力不錯的同僚已經聽清了內侍的話,心裡突然一驚。怎麼過去了這麼長時間,皇上還記著陳清澹?
被扔去修前朝史,不應該是個苦差事嗎?
哪個大紅人會被扔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陳清澹坦然自若道:「多謝。」
「陳大人客氣了。快隨我走吧。」內侍回道,說著便側身讓了讓路,讓陳清澹跟上。
陳清澹對翰林院的同僚們拱了拱手,含笑離開。
頓時眾人臉上神色各異,腦子不太靈活的,已經開始反思自己剛才有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機靈點兒的,已經開始想著如何向陳清澹賠罪。
但是說起賠罪就難了。雖然大家都說陳清澹是一個只知道附和昏君的小人,但他卻從來沒有和官員有過過深的往來,當時他還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兒時,一般的送禮也不曾收下。
所以陳清澹真的是一個奸臣小人嗎?某些人的臉上已經流露出幾分困惑。
第65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時隔多月。陳清澹再次來到安和殿中。他躬身行禮後,抬頭望去,只見那位熟悉的皇帝坐在榻上,旁邊的小方桌上放著一串念珠。
張內侍站在旁邊給皇帝添著茶。
在淡淡的茶香中,陳清澹晃神,安和殿中的一切都和數月前一模一樣。仿佛他又來到了第一次見到皇帝的那一刻,只是這一切終究是不同了。
陳清澹的目光落在皇帝鬢角的幾根白髮上,便匆忙挪開。果然,耳朵聽見的也未必真實,朝堂上下皆說當朝皇帝不問朝政,每日只愛吟詩作畫、問道禮佛。
可無人仔細看過,剛剛年過三旬的皇帝,鬢間竟也添了白髮。看來他對朝局也並不是一無所知。
所以皇帝的昏庸,到底是因為他本來就昏庸,還是因為被架空權力後,不得不昏庸呢?
在陳清澹不動聲色打量皇帝的時候,皇帝也在看著他。
半晌後,皇帝抬了抬手。
張內侍不知從什麼地方端出來一個圓凳,放在臥榻左側,「陳大人,請。」放完凳子後,他便帶著所有侍者退出了安和殿。
「坐吧。」皇帝對陳清澹招手。
圓凳放得離臥榻很近,幾乎與皇帝只隔了兩三步,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對方。這彰示親近的用意過於明顯了。哪怕數月前,陳清澹陪皇帝作畫,也沒有得到如此待遇。
「多謝陛下。」這一會兒的功夫,陳清澹心裡已經轉過無數個念頭,不管皇帝此番用意如何,很明顯是在拉攏他。
正好陳清澹也有意背靠皇帝這棵樹,便也做足了親近之態。
皇帝道:「子澈近日修史辛苦了,朕聽聞有人多次打擾你。」
說到此處,皇帝眉眼微垂,似乎嘆息一聲,「在翰林院能得到提拔的機會不多,朕讓你去修史,本打算讓你藉此攬功,能升到朕的近前。卻不想反倒害得你在張守志和周橋生之間,受了夾板氣。」
陳清澹低頭拱手道:「臣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六品小官,因緣際會得到了張大人和周大人的賞識。只不過臣無意參與紛爭,便只能左右逢源,想安安穩穩地完成陛下給的任務。」
皇帝身體微微後傾,手放在小桌上,覆著念珠道:「朕聽聞你與張守志和周橋生都有些親近的關係,無論與誰走得近,都不至於如此辛苦。」
陳清澹聽到這裡便明白了,皇帝這是明晃晃地在拉攏他了,這很有可能是皇帝對他最後一次試探。
他立刻站起身,躬身道:「臣有幸從師周老先生,卻不敢因此攀扯周大人。能讓張大人另眼相待,也不過是因為內子祖父是張大人的老師。雖說師、親本有關係,可在朝中為官卻不敢以私謀權,只希望能辦好陛下交代的事,不辜負陛下的期許。」
皇帝在他說話時,便以從小榻上下來,把著陳清澹的胳膊,將他按在了圓凳上坐下。
在陳清澹說完話之後,他也沒有鬆開手,握著陳清澹的手,坐在小榻邊,「子澈不必多言,朕明白子澈的忠心。子澈是個明鏡般的聰明人,想必也已經看到了朕如今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