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滿徐徐道:「長姊搬回園子裡,我們終於又多了一處能走動的地方。只是長姊事忙,我們這些不過是小事,長姊的事才是大事,不能為長姊分憂已是我們的過失了,我們哪好總用這點子功課去打攪長姊?倒是平日我們得了空閒,可以領瑞兒和苓娘玩耍,算稍替長姊分憂。」
徐問真好笑道:「什麼算大事?在我這,有什麼事能比你們這些親妹妹還大?」
二人都不免露出喜意,又在徐問真屋裡坐了許久,直到女使來通傳大長公主帶著小娘子、小郎君回來了,三人才起身,一同往上院去。
晚飯是同在公主屋裡吃的,大長公主對孫女們自然比兒婦親近,笑吟吟地留了二人晚飯,才命穩妥人護送二人回去。
送走了兩個孫女,大長公主側頭笑看徐問真,「終於要有動作了?」
「十七娘好轉些了,才有心思想家裡這些事。」徐問真道。
大長公主一門門算著,嘆道:「你這些弟妹,倒都不錯,有些雖有些小心思,人卻不壞。我是這兩年沒有精神頭了,不然就如當年調理你三妹妹一般,管教管教她們。」
說著,她又笑眯眯地看著問真,「幸而有我真娘在,如今這重擔你能挑起,祖母就能放心了。」
她說是重擔,其實是在給徐問真權力。
他們都清楚,家族的未來就落在這些小輩身上。家中的兒女們、族中的兒女們,走出去都代表徐家的臉面。
徐問真笑道:「我瞧問滿倒是很像圓娘,性情看似隨和,與人不爭不搶,但誰若因此就想欺負她,只怕會被崩了牙齒。」
問圓是徐家這一輩的三娘子,與t問滿同胞而生,是七郎君、七夫人的長女,幼時常到公主府小住。
在同排序齒的近支姊妹中,徐問真與問圓無疑最為親密,這段日子細細觀察,發現問滿如此肖似問圓,心中十分驚喜。
大長公主看得明白,道:「問滿出生時候,你七叔母覺著一個兒子不足以在徐家立足,心心念念立刻要再拼個兒子,便將問滿撇給了問圓照顧,因而問滿的性子、處事都像極了問圓。問顯出生時,你叔母膝下有二子,自覺周全,對問顯多了些慈母之心,帶在身邊養育,是機緣湊巧,問顯的性子,生來就像你七叔母——因這個,問顯年滿五歲,我便借要入學讀書的由頭,叫她搬進棲園住了,有她姊姊們敦促著些,行事倒是比幼時大方不少。」
她說著,意味不明地道:「你七叔母那個性子,只對她好是無用的。善意來得太輕易,她絕不會珍惜,非得要軟硬兼施、慈威並濟,才能叫她尊重信從。」
這個仲婦剛入門時,大長公主就察覺出這點,後來又發生許多事,公主懶得再管她,乾脆全交給七郎了。
這點心得,今天才有機會翻出來傳授與人。
只有她會與徐問真絮叨徐問真長輩,分析人的性情行為。
徐問真笑著道:「孫女曉得的,祖母察人,洞若觀火。」
「問顯倒比她娘好些。」大長公主言行毫無顧忌,直接地道:「雖有些小心思,大體上還是好的。問滿拘著她,又有禮儀教習在,這一二年間,言行舉止得體了些。」
但聽這語氣,就知道距她心中「得體」的標準還是有一段距離。
「還小呢。」徐問真口吻溫和,「就像您院裡的牡丹苗,如今連花骨朵還沒打出來呢,正是精心呵護培育,等它長成的時候。」
大長公主一揚眉,笑吟吟看她,「那就瞧我們真娘妙手了。」
徐問真道:「小娘子們倒都還好。只是見通那邊……有一宗事,我想還是先與您商量一番。」
大長公主見她如此正式,鄭重起來,「何事?可是他在外頭遇到什麼難處了?」
徐問真的胞弟見通,前兩年弘文館完業後並未直接入仕,而是跟隨他的師父在外遊學,上封家信回來,還說人在江南,將要陪他師父往寒山書院去拜訪舊友。
當然,他人在外頭,家裡沒有忘記他。
往日書信往來不說,近來徐大夫人忙著的婚事中就有他一個——七房的六郎見明、長房的七郎見通,這兩個小郎同年,如今都是要相看議婚的年紀了。
徐大夫人花蝴蝶一般往來各家宴會,相看年輕女娘,滿懷壯志、摩拳擦掌地打算選出兩個家世品貌處處合心的兒婦、侄婦。
徐問真要說的正與這個相關,「見通私下來信與我,說他在寒山結識了一位女娘,他……很是傾慕。想叫我在京中,於您與母親跟前敲敲邊鼓。」
大長公主聞言一驚,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說什麼?」
她痛苦地閉眼,「見通怎麼學起你七叔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