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高瘦的男人,戴著金絲眼鏡,對著他微微笑了一下。
與沈念想像中竟分毫不差。
他們之前在在線交流過許多次,線下卻還是第一次見面。
律師很客氣地沖他點頭,道:「二審前我還會再聯繫您,還請您多多注意一下消息。」
沈念笑了一下,說:「辛苦了。」
學期走到一半時,二審結束,李振暉數罪併罰,鋃鐺入獄。
庭審結束時,李振暉臉色更灰敗了,他抬頭望著沈念,並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流落到這一步的。
而沈念只是站在他面前,垂眼望著地上那個狼狽的男人,輕聲道:「母親應該會很開心的。」
李振暉臉色驟然一變,他像是聯想到了什麼,立刻回頭,果然便見不遠處的樹蔭下,李母正站在那裡,嘴角挑著一抹嘲諷的冷笑。
——他忽地意識到,有關公司資金鍊的證據都是從哪裡來的了,整個人都因為憤怒而發起抖來,一張臉漲得通紅,可還沒來得及撲起來,就被兩旁的人按住。
沈念就站在那裡,默默地看著他,想著,錯了。
哪怕是到現在,李振暉都沒再想起那個被他害死在小城秋雨里的人。
他不再想了,轉身,將過去所有都拋在身後。
晏止行就等在身前,微笑著朝他伸出手。
而他握住了那隻手,再沒有放開。
李振暉入獄那天,已經是暑夏了。
沈念又去了李氏的公司一趟,遙遙望著那棟樓被圍起,呈現出破敗的顏色。
而李家那棟位於郊外、曾幾次拒絕、幾次將他獨自拋在夜裡的別墅此刻也被司法拍賣,用於償還債務。
在回X縣前,沈念最後一次見到了李母和李文鳴。
不,現在應該稱呼為姜燕和姜文鳴了。
姜家在過去也是A市老牌的企業,但自從與李家聯姻後的近十幾年,卻莫名頹敗下去。
離婚後,姜燕回去接手了家族,忙碌卻也意氣風發,見到沈念時,給他遞了盒糖,「辛苦你了。」
沈念接過糖,給姜燕也分了一個,是奶味的。
姜文鳴即將迎來高考,沒能抽出時間來見他,只能托母親為他帶了句話。
「總之,你永遠是我哥哥。」
沈念幾乎能想像出姜文鳴說話時的語調了,他笑了一下,沒開口,只在心裡道,不可能了,回不去了。
姜燕便懂了,她斂起笑,最後說:「替我向她問好。」
沈念點了下頭,沖她揮了下手,最後一次道:「再見了。」
車輛啟動,沈念看著姜燕的身影漸漸遠去,無比清醒地意識到,結束了。
到達X縣時,已經是晚上了。
這一次,沈念沒再選擇回那間小屋,而是在縣城唯一的酒店落了腳。
X縣經濟落後,景色也不如何,這酒店生意便寥寥,又是半夜,前台正打著瞌睡,聽到門響才驟然抬頭,隨手抹了下台子上的灰。
辦好入住後,沈念簡單洗漱了一下,就躺進床上,滾了沒兩圈,浴室里的水聲便停下,隨後晏止行走過來。
沈念唔了聲,直接咕嚕滾進晏止行懷裡,小聲跟他說:「小時候,媽媽剛帶我來這兒,沒地方落腳,也捨不得住這家酒店,大半夜在火車站旁邊蹲著,是薛姨把我們撿回去的。」
晏止行安慰般親親他,沈念便眯起眼,是很享受的樣子。
纏綿了一會兒,又朝他撒嬌:「腰疼。」
晏止行垂眼看他,從那微垂的眼角捕捉到了一絲狡黠,他伸手揉了下沈念腦袋,指尖下移,似乎要為沈念揉腰。
沈念很放鬆地癱下去,卻在一兩秒後感覺到了不對勁。
「等等……不是那裡!」
沈念驚恐地撲騰起來,在晏止行懷裡亂掙,被男人好笑又無奈地按住,俯身親了親他耳垂。
「乖。」
畢竟昨晚都忍住了,明天還要去見母親……怎麼可能會亂來。
他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沈念顯然也意識到了,慢慢安分下來,還有點不好意思,乖乖倚在晏止行懷裡,試圖辯解:「是前天……所以腰疼。」
「前天也就一次。」晏止行無情揭露。
畢竟沈念實在是太愛撒嬌了,稍微一動就紅著眼睛喊疼,再重一點就直接掉眼淚,晏止行只能順著他來。
偶爾也會懷疑沈念是裝的,但奈何那眼淚是實打實砸在他胸口,叫人怪心疼。
他就只能輕了又輕,倒把自己憋一身火。
想到這兒,晏止行懲罰般掐了掐沈念,將人按進懷裡,警告道:「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