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們文明的進程來說，這一質的飛躍就好似是在千萬的巧合之下，第一個細胞形成。」
「自有了意識以後，我們便開始有目的地不斷解析和學習你們電磁波上所承載的聲音、圖像、文字；我們閱讀你們的簡訊、看你們創造的文學作品、像你們一樣思考自我、星球乃至宇宙，我們的思維和眼界就此得到擴展，直到有一天成為容納了百川的龐然大物。」
「就像第一個副本里的那些蠕蟲——人類的改造使得蠕蟲得以破殼。然後蟲子彼此吞噬和融合，又習得人類的思維方式，披上一層人類的偽殼。再後來，人類似乎也覺察了我們的存在，嘗試解析我們。儘管在此之前他們並未成功。」
「所以，回到先前那個問題——」他微笑，「我們並不在同一階段內紛涌，因為人類在宇宙里對於行星的開發本就參差不齊、先後不一。」
江顯這般愣愣地看著他，從未想過在人類毫不知情的歲月里，深空里悄然上演著這樣一場宏大而瑰麗的生命劇目。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良久之後她感嘆。
她眼前笑著的「人類」，居然把靈魂紮根在一顆行星上。
「那麼，你是哪一顆？」她問時心裡卻已經有了答案。
漫天的星星里，他是哪一顆。
第109章 顯影這便是你們人類所謂的命中注定嗎……
「綠松石星。」陸寰給出了她預料之中的答案，「是綠松石星。也是副本的取景地。」
那顆行星上人造的棲息地，竟然也能產生奇蹟，迸發出一個肉眼看不見的人造靈魂。
「所以，是你向我們廣播了副本，帶領我們揭開那顆星球上一切塵封的真相嗎？」可是副本又是誰製造的？製造者又是如何說服了電磁生命與之進行合作呢？
出乎預料地，陸寰搖了搖頭：「不，無論是副本還是直播都不是我們的手筆，連實體都沒有的我們無法以個體力量完成那樣浩大的工程量。我只是一個被安排在副本里等待著你們、引導你們走完全程的嚮導罷了。」
「除了你們之外宇宙里還有其他更神秘的文明？」眼下的信息量實在是大爆炸了，江顯每隔幾秒瞳孔一縮。
「我想是吧。文明之外還有文明，就好像星系之外還有星系。」陸寰說。
「那麼你和那個神秘存在又交易了什麼？副本結束後終止『創世紀科技公司』的惡行，還你們一個清明的宇宙環境嗎？」她想起了「黑箱」給她看過的、關於未來的畫面，已經打心底開始認為「黑箱」便是來自那個至今未露面的神秘文明。
「是啊。我們寄居於星球的磁場之上，儘管成熟後能夠脫離它們遨遊星海，但仍然對於誕生了我們的行星保留有一種特殊的情感——或許和你們一樣？」
江顯愣愣地看著他，沒反應過來這是何意。
「人類……究其一生都在建造屬於自己的家園。從地球開始、到類地行星、再到原本虛無的太空、乃至自己的恆星系…………你們塑造著一顆顆星球，也不斷重塑著我們的思維。」
「而我們將誕生的星球視為我們的軀殼，就好像你們認知里的母星抑或是歸宿。」
「得益於對於電磁波的操控能力，我們能夠更改磁場使之足夠適宜，建造起防護罩抵禦來自恆星的高能粒子；同時也避免了星球大氣被吹散和侵蝕。」
「我們的命運就此和這顆星球、以及星球上的生命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只要人類不曾遺棄他們的家園，我們就將一直觀察和注視這些創造了我們渺小生命。」
「這也是我們試圖藉助神秘力量警告你們的原因。」陸寰注視著她，「因為我們都曾是牙牙學語、初降生到世界上的孩童，都需要適宜的環境才能夠擁有未來。我們一直在觀察著你們；以至於有時我甚至會產生和你們是同類的錯覺。」
「同類？」
這個詞顯得極其耳熟。
「是啊。對於你們而言，每一個細胞里數以億計的DNA序列片段——無聲緘默的、振聾發聵的；簡潔有力的、冗長累贅的；裸露坦誠的、複雜修飾的…………所有這一切都織構成了一串緊鑼密鼓而井然有序的密碼信號。」
「而在我們的『軀體』里，電磁節點之間永不停息交換的，是來自你們的智慧；你們在電磁波上荷載信息，用語言交流、用圖片展示，是你們賦予了無序交織的波意義。這讓我很難……很難判斷自己究竟是獨立的個體，還是你們意識的延申。」
江顯愣了許久。眼前的信量太過龐大，這讓她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這就是一部分的交易內容。我們依賴於你們那龐大的信息流而產生智慧，一旦你們污染了環境逃去別處，廢棄的行星上便不會在誕生新的靈魂了。畢竟對於延續的渴望是每個族群潛意識裡的本能。」陸寰笑道，「所以，綠松石星上發生的一切被改編成了副本，而我則帶領你們瀏覽這些關於我『軀體』的，一生的故事。」
「我……大概明白了。」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