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皇子腦袋翁的一聲,猶如一頂古樸洪鐘被重重敲響,震的他全身發麻。全身寸寸肌肉都下意識繃緊了,雙拳緊握,兇狠的瞪著孟躍,切齒恨聲:「妄議天家,你放肆!」
孟躍不語,只是平靜的回望著他。
屋內傳來嗬嗬的粗氣聲,十三皇子閉上眼,似乎在極力壓制什麼,以至於頸間都蹦出青筋。
孟躍似無所覺。
天色已經黑透了,屋外不見五指,於是這方小屋更加亮堂。
終於,十三皇子恢復了平靜,他問:「誰派你來的?目的為何。」
「沒有任何人支使我。至於目的?」孟躍的眼睛在燈火下,顯得更加剔透,水洗過一般,「非要說的話,我此來是為還情。」
十三皇子疑惑:「還情?」
孟躍輕聲吐露一個人名:「章利順。」
這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十三皇子很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出相關記憶。
孟躍道:「我是被章利順和他背後之人迫害的人,後來章利順不甘心當棄子,反水背後人,原是不成的,多虧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仗義相助。章利順搬倒罪魁禍首,他自己也伏誅。我們才得了公道。」
十三皇子上下打量孟躍,半信半疑:「你都窺視東宮了,會栽在一個小商人手裡?」
孟躍莞爾:「十三皇子說笑了,某無家族庇佑,走到今天多虧兄弟相助,天公垂憐。」
孟躍解釋,她當年無權無勢,自然會被為難。
兩人說起舊事,一時有些感慨,孟躍斂了笑,正色道:「十三皇子,你的對手從來都不是你的兄弟,某言盡於此。是去是留,您自行判斷。」
孟躍起身告退,廳內冷清,心腹跪在下首,「殿下,此人可疑,他的話不能信。」
十三皇子盯著殘茶,看著琥珀色的茶湯倒映一星燭火,「十九獻的祥瑞我瞧過,生龍活虎,不可能暴斃。」
心腹道:「一定是賊人陷害。」
誰知十三皇子話鋒一轉,「從前父皇對我尚可,也只是尚可。」與如今相比,真是一個地,一個天。
他差一點就被父皇給的榮寵迷了眼。
瞧十九之前被捧的多高,最後又被摔的多慘。
南平郡王……
十三皇子心頭郁滯,如壓重石,喘不過氣。
「殿下!」心腹斗膽起身,扶住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甩了甩頭,仍覺眩暈,心腹攙扶他回府,「殿下,屬下派人跟著那人,一定能查出幕後指使。」
馬車在城裡繞了幾圈,十三皇子的人緊跟不放,卻不知車內早已空空。
孟躍從十六皇子府後門進入,剛進正院,一道人影迎來,十六皇子迎她回屋。
「先用飯。」十六皇子道。他坐在孟躍身側,為她布菜,燭火映著他明淨的側臉,莫名的…賢惠。
孟躍眸光微動,隨後壓下這個念頭,用過晚飯後,才與十六皇子細說,「我也沒有十分把握,若十三皇子鐵了心要爭皇位,我們只能另謀他法。」
十六皇子握住她的手:「盡人事,聽天命。世事哪能皆隨我們願。」
夜更深了,十六皇子和孟躍歇下,宮裡卻還亮著燈火。
梅妃倚著殿門望向紫宸宮,輕聲喃喃。
大宮人疑惑:「娘娘,您說什麼?」
梅妃轉身向殿內而去,大宮人要跟,被梅妃止住了。
裡間僅她一人,梅妃坐在梳妝檯前,銅鏡里女子面容姣好,尤似二十出頭。
梅妃撫摸自己的臉頰,麵皮因為劇痛而強行忍著的顫動,她拉開抽屜,取出藥盒,裡面空無一物。
屋內一聲嘆息。
梅妃將藥盒放回抽屜,此時此刻,她心中惦記的不再是天子,不是家族。
唯有她可憐的兩個孩子。
花燭削減映長影,今夜不知多少人未眠。
次日,十三皇子的人回報,人跟丟了。
「屬下知罪,請殿下責罰。」
十三皇子眼底青黑,疲憊擺手:「罷了,人家有心算無心,不關你們事。」
他心中仍是拿不定主意,九五至尊哪是輕易就能捨棄的。
他心裡總存著一絲僥倖。
蒙面郎定是其他兄弟派來的,讓他主動退出爭儲。他不能著了別人的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