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是做支撐的,他把竹子一根一根削好立起來,又把木板放到了中間的位置。
陸執年好像知道陳彧在做什麼了,他想了想,從空間裡拿出了幾匹白色麻布,又拿了兩把剪刀出來。
他把東西朝陳彧遞過去,陳彧接了。
兩個人扯開白布,又找來梯子,一層一層搭在綁好的竹架上。
夜裡沒什麼風,白色的布就那麼垂在半空中,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四方棚子,簡陋又冷冷清清。
時間一點一點向深夜划去,陸執年一直等在屋外。
陳彧給老人穿好了壽衣,打橫抱著人出了屋,他一步一步往外走,腰背挺直,手臂用力到爆起青筋。
陸執年的身上已經換成了一襲黑衣,他站在一旁,看著陳彧把老人放進了棺里。
棺材和壽衣都是從後屋裡拿出來的,老人早早就為自己準備好了身後事。然世事難料,沒有想到那麼突然,明明就差一點點,她還沒來得及看外孫最後一眼。
棺材一點一點合上,陳彧沒有眨眼,直到最後一絲縫隙也消失。
「陳彧。」陸執年終於喊了出來。
「嗯。」
陳彧一身素縞,披著麻衣,他跪在靈前,然後重重地磕了下去。
額頭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悶悶的砰的一聲。
陸執年眼眶紅了一圈,他站在陳彧身側,看著他直起腰再磕下去,一下又一下。
黃紙被火舌舔舐,白煙升起,慢慢散進濃霧裡,陸執年看著陳彧彎下的背脊,按了按眼睛,肅穆地對著靈堂鞠了三躬。
整座山都籠罩在黑夜裡,地壩上一點微光一閃一縮,大黃趴在陸執年腳邊。
今晚停靈,陳彧跪著,還沒有起身。
天際微白,一聲叫喊喚醒了抵不住睡意後半夜睡過去了的大黃。
它警惕地抬頭向聲源看過去,是昨天那個中年男人。
「狗兒,怎麼不喊個人。」他看著地壩搭著的棚子問道。
問完又覺自己說錯了話,有些侷促地抿了抿嘴。
他小心地開口:「要停3天嗎?」
陳彧搖了搖頭:「不用,等會下葬。」
中年男人還想說點什麼,又看了看簡陋的靈堂,兩個面露疲態的年輕人,把話吞了回去。
「也好,也好,早點入土為安。」
說完他又道:「你外婆的墳是看好了的,你曉得位置不?」
陳彧點了頭,抬手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
隨即,他準備站起來,沒站穩,身體晃了晃,陸執年連忙從身後撐了一下。
一夜沒有開口,陳彧聲音有些嘶啞:「麻煩叔幫個忙。」
沒有讓陸執年沾手,把棺材綁好後穿過一根木棒,陳彧和中年男人一前一後把棺材抬了起來。
墳址就在房屋背後,竹林的另一個方向。
山色茫茫,風露淒淒。
一行三人的身影掩在半山之中,又被白霧裹上。
坑已經挖好,泥土堆在一旁,兩個人把棺材一點一點放了進去。
泥土蓋在棺材上,堆起了一個土包。
中年大叔看了看陸執年又回頭看了看守在墳前的陳彧,他把陸執年拉遠了一些:「弟弟怎麼稱呼?」
「陸執年。」陸執年老實回答,昨天大叔有給陳彧說話,今天又趕來幫忙,他天然對大叔抱有好感度。
「是小彧在外面認識的朋友吧,謝謝你們對小彧的照顧。」
陸執年搖了搖頭:「都是陳彧在照顧我。」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陳彧很好。」
大叔贊同地點頭,又嘆了口氣:「小彧是個好孩子,昨天李雙說的那些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他有些擔心地看了陸執年一眼,又匆匆開口。
「小彧過得挺苦的,生下來就被他媽丟給了他外婆帶,長到27歲他媽就沒回來過幾次,也不知道父親是誰。」
「小時候脾氣倔,還是個悶葫蘆,別人欺負他了他也不說。」
「那些小孩也是壞,就逮著他欺負,他後來就自己打回去,打怕了,就沒人欺負他了。」
說著,大叔又長嘆了口氣:「小彧家裡條件不好,他很小就自己找錢了,一開始去街上撿瓶子撿紙板賣,後來再大點有人看他可憐,就留他在店裡當小工,餐館洗髮店洗車店垃圾站哪裡都呆過。還給人看過場子,小彧年紀小,不狠一點,是個人都能欺負他。」
「是沒怎麼讀過書,哪有時間讀書嘛,飯都吃不飽。」
陸執年聽著大叔的話,又回想起了昨天李雙的話,原來是這麼回事,他從來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