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施清奉出乎意料地道:「織完了你應該沒事做了罷, 接下來輪到你趴著,趴上一個時辰,我監督你,手把手教你怎麼做好埋伏。」
何逸鈞道:「練這個幹嘛, 累不累, 無不無聊啊。」
施清奉道:「練來好玩。」
「……」何逸鈞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像灌了開水一般。
草圈明明可以繼續織下去的,自己怎麼就傻乎乎地說織完了?
但終究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何逸鈞口上推辭道:「算了吧, 我受不了這樣的訓練, 我會瘋的。」
施清奉撐身坐起,卻道:「沒關係,我教你,慢慢來, 不累的, 要是累了你叫我一聲,馬上給你休息。」
何逸鈞道:「但……這天色不早了罷, 我回去先吃個午飯, 改日再來?」
施清奉故意道:「你餓了?我去街上幫你買幾個包子吃, 吃完繼續練。」
果不其然,何逸鈞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施清奉早已料到,道:「跟你說,想著練劍、習武, 就要學會埋伏,跟人對線練劍習武輸了會受傷的。
埋伏還能舒舒服服趴著,不用斗不用動,甚至不用帶腦子, 這多好,趴下來吧,加油加油,阿四最棒。」
練劍。
習武。
好,幹了。
何逸鈞趴在原來施清奉趴過的位置,甫一趴下身,小肚就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何逸鈞咬著牙忍往了,很快便適應了這種刺痛感,回憶著方才施清奉持弓的姿勢,效仿將弓擋在面前。
弓上卓絕的紋案近在眉睫,以至於紋案清晰可辨。
弓壁上刻了許多紋案,一排過去比比皆是,不愧於巧奪天工之物。
所刻紋案由近至遠,先有以國破家亡為背景的潦倒庶民圖,再有以硝煙四起為背景的無畏壯士圖,後有以山河錦繡為背景的璀璨倫安圖。
與其說刻的是紋案,不如說刻的是國史。
何逸鈞可欣賞這樣的紋案了。好弓,真是把好弓。
可惜只可惜在,它屬於施清奉,不屬於他。
施清奉俯下身子:「你這麼持弓……是想拿弓來當擋箭牌?要是在緊急時刻你必須踩準時間放箭,你該怎麼快速放箭出來?
況且,這樣持弓敵人極容易一眼發現,就不叫埋伏了,叫投降了,投降等著被敵人擒去當人質了,我剛才是怎麼持弓的,不明白怎麼不好好看呢。」
何逸鈞目不轉睛,生怕施清奉嗔他做不到心無旁騖,便只能用餘光觀察著施清奉下一步舉動。
施清奉道:「應該要這麼持,把野草頂到前邊去,遮住弓身子,記好,這隻手應該握在這裡,那隻手應該反過來握在那裡,堅持住。
欸,這隻手剛剛怎麼握的,小指緊閉貼緊無名指,不要展開,松鬆弛弛的,成何體統。」
何逸鈞渾身僵住了,思緒短路了,壓根忘卻了自己持弓的動作了,持弓的動作一不小心歪了也毫無感覺了。
因為,言語間,施清奉竟也趴了下來,兩邊手對應地覆在了何逸鈞的兩邊手背上,算是反著的十指相扣。
然後兩邊指繞後扣住何逸鈞的手掌,緩緩將何逸鈞的手從弓身上拉開,移到弓身的另一處位置。
每節手指對應地壓著何逸鈞的手指,挪動何逸鈞的手指,使何逸鈞的每節手指都調整好姿勢。
最後還用手捆緊了何逸鈞的手背,示意何逸鈞照這樣的握法握緊弓身。
指尖貼指尖,何逸鈞清晰地感受到兩邊手背上滾燙的溫度。
何逸鈞正想扭頭去看看,無奈脖頸也跟著被僵住了。
甚至,何逸鈞的半邊側背也被施清奉的肱膊給摟住了,施清奉這張面孔就在他的側臉旁,很近。
何逸鈞全然不敢擠出任一表情,儘管內心早已波濤洶湧,儘管指尖仍殘留八度餘溫。
但很快,施清奉鬆開了手,起身,從地上拾起一支箭插在何逸鈞手心上,接著又像方才那樣握著何逸鈞的手,教何逸鈞怎麼搭箭,怎麼拉弓,諄諄善誘一番。
可何逸鈞似乎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昏頭昏腦地熬過了搭箭拉弓的練習。
然而施清奉並沒打算放過他,兀自坐在一旁草垛上,曲著一邊腿,一隻胳膊擱在這條腿上,又開始喋喋不休道:
「雙腿敞開點,便於活動,頭不要攢動,抬高點,不是讓你睡覺,只動視線,視線巡查敵人行動。」
施清奉瞅了一眼何逸鈞的臉色,這臉色竟比這箭鋒更要發著鐵青,於是質問道:「怎麼了?不高興?我太兇了?太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