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被不知道誰抓起, 被帶著往後逃,越逃越遠, 可那黑霧又好像越來越近,如影隨形。
那天,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已經全都忘了。
那個地方沒有監控,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身邊也已經空無一人了。救下她的人只能從她身體上的刮傷猜測她的遭遇,而在未來真正直面那些黑霧時, 她才意識到,那天, 無非就是黑霧半途放棄擴張,或者是同伴代替她被吞食。
那不是現在的人類能夠接觸到的力量,那是高於哪怕是各個文化里的神話的存在——因為它已經來到人類所在的現實世界。這樣的恐懼比起只出現在文字與話語中的傳說更加徹骨。
但她還是站在了這裡。
除了她自己, 沒有人知道那年她看到了什麼,又經歷了什麼, 只把她當做普通的研究員,或許水平更高,權限也更高。但也僅限於此了。
關於黑霧的研究進行得不算快, 就算是私下暗暗動用了人體實驗, 真正解析出大半黑霧的真面目,也花了所有人幾年的時間。
他們是距離世界末日最近的一群人,黑霧的陰影時時刻刻籠罩在頭頂, 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催生出一個足以真正瞬間毀滅所有人的黑霧,將這世界的人類吞噬乾淨,連骨頭都吐不出來。
好在,在這樣的黑霧誕生之前,他們的研究先取得了進展——黑霧可以被容納進人類體內,甚至能夠被加以利用。
實驗結果出來的一刻,研究所的所有人都在歡呼,唯獨她盯著那一字一句的墨水發愣。
排異、共生、基因……同源。
能夠與人體共生,這絕不會是一個巧合。顯然各地的研究所也陸續發現了這一本質,表面的合作與和諧下暗流涌動,那被命名為「野獸」的黑霧,似乎也昭示著,遲早有一天,它們會成為關在動物園裡的觀賞動物,徹底成為人類能夠把控的工具。
只是,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直到[暴君]出現時,也仍然沒有人能夠真正掌控[野獸]的規律。
所有囚室在最後,非死即傷,除非半途取出,否則沒有人能在[野獸]的侵蝕下安全健康地活下來。
哪怕是他。
那一天,她記得很清楚。[暴君]被自己的研究所收入囊中,卻遲遲找不到能夠接納它的囚室。實驗室的地板被清洗了許多次,也有許多次,參與試驗的人甚至沒能堅持到直面[暴君]的那一刻,就落荒而逃。
直到潛君之出現。
又是相似的場景。潛君之安然無恙,甚至是平靜地從實驗室里走出來時,大家都在歡呼,而她,緊緊盯著潛君之的身影,仿佛回到當初看著那些鉛字時的小小的研究所。
潛君之若有所感地回看過來,而她匆匆低下頭,轉身離開。
這就如同當初黑霧被人體收納一樣,是一個關鍵的信號。
既然有人能夠接受這樣暴力的,具有毀滅傾向的[野獸],那麼一定有人能夠控制它們。世間萬物都是守恆的,當那些黑霧第一次出現在世界上時,也意味著它們同樣也被這世界的規則所掌控。
她開始了等待。
——
祝昇第一時間發現了潛君之沒有跟上來。
猶豫一瞬,他也同樣停下腳步。
走到這個地方時,身邊已經沒有研究員會偶爾路過了。某種意義上來說,在這個地方,對於他們也好,對於監控那頭的人也好,雙方已經是目的透明的了。
想要和平解決,就肯定避不開監控。而即便他們已經深入到了這個地步,上頭的那人卻依然沒有發出任何圍攻的指令,是想要幹什麼呢?
他望著前方,那與他走過的每一條道路都沒有差別的白牆與白地板,直覺在腦內轟鳴,消失的潛君之無形之中拉扯著那條脆弱但關鍵的絲線,決定著他腳尖的朝向。
他身形微晃,最終還是繼續朝前走去,沒有回頭。
前方的路像是複製粘貼一般的迷宮,雖然只有一條路,但在一個幾乎全白的環境下繞來繞去,還是不可避免得讓他的眼睛有些幻視。
「這就是所謂的防護機制嗎?真是夠……」祝昇用手掌擋住一隻眼,低聲抱怨。
身後始終沒有傳來腳步聲,他不確定潛君之究竟去了哪裡。
說不焦急是假的,但潛君之也並不是會輕易束手就擒的人。哪怕[暴君]遭受重創還沒恢復,以潛君之的身手,除非他自願受擒,應當還不至於真的出什麼事。
同樣的,依然安靜的總部也是一個強有力的佐證——外面的研究員並沒有發覺有人潛入,何所思與齊四閒應當也還沒有暴露。
所以,這個意思就是……接受私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