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君之依然沒有說話。
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在這張床上,為什麼會遇到對面的這個人。
他的記憶里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但對方卻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個男孩看他始終不說話,有點氣惱了似的,但轉而又笑開來。
像個瘋子。
潛君之悄悄在心裡給對方下定義。
他見過瘋子的,很多瘋子都跟眼前這個男孩一樣,走在路上時不時會莫名其妙笑出來,或是突然暴怒地攻擊每一個對上眼神的人。
潛君之想到這裡,下意識地去看對方的眼睛。
正好對上那人眼瞳里自己的倒影。
糟了,對上眼神了。
潛君之莫名緊繃起來,好像下一秒眼前這個男孩就會如他曾見過的那些瘋子一樣,突然暴起,然後掐住他的脖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在這個地方終結他的生命。
這樣也挺——壓根不好!
雖然他很想靠這樣的方式徹底斷絕自己失控的可能性,但他不想死在一個瘋子的手裡!
但這顯然是他多想了。
因為那個男孩只是湊近了他,然後……
——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
?
潛君之茫然地捂住額頭,甚至忘了退開或是推開對方。
那個男孩的表情又變了,變成了無奈,神情間就好像他已經和自己認識了很多很多年一樣。
明明才剛剛見面不到十分鐘。
潛君之覺得莫名其妙,對方卻又說話了。
「潛君之,你該醒了吧。」
身下忽地變成了一個黑洞,劇烈的失重感攝住他的咽喉,導致他沒能將那句疑問問出口。
潛君之猛地睜眼,第一時間映入眼帘的居然還是一片黑暗。
他懵了一瞬,但眼前的黑暗很快就被光亮替代,照得他不適應地條件反射閉眼。
大概是動作間無意識發出了一些氣聲,那個蒙住了他雙眼的手掌又回來了,耳側也被溫暖的皮膚撫過,「終於醒了?撐不住了還要硬撐著聊天,潛局,你可真行啊。」
潛君之緩了一會兒,拿下祝昇的手,側臉注視著蹲在床邊的那張臉,仔細端詳了一陣。
比小時候稜角更分明了——這是當然的。
祝昇被人沉默地盯著有些不自在,沒好氣地又蓋了一下潛君之的眼睛,「看什麼呢?覺得八百年沒見過我了?」
「沒有。」潛君之開口,聲音還算正常,看來並沒有昏迷太久,「只是覺得,一時半會人有點分不清,到底是現在的你還是小時候的你更討人喜歡一點。」
「小時候的我?」祝昇疑惑,隨即反應過來,「你又做夢了?」
他聲音裡帶上了點笑意,手掌終於移開了,安分地搭在潛君之的枕邊,「怎麼盡做些我們小時候就認識的夢。我可以理解為你的潛意識就是這樣希望的嗎?」
潛君之靜了一會兒,破天荒的沒反駁,「也許吧。」
這回換祝昇沉默了幾秒。
「事情怎麼樣了?」潛君之淡淡地問。
祝昇忍了一會兒,還是氣極反笑了,「潛局,你真是事業腦。」
雖然這麼說了,但他還是順著潛君之的話說:「你已死亡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不好再扭轉,所以秦光讓何所思暫時接手了祁禾市總局,並且把我徹底吸納進總部,安排了一個核心研究員的身份,之後好出席聯合會議。」
「總之,」祝昇輕輕撥弄了一下潛君之的額發,「起碼這段時間,你暫時徹底解放了。」
潛君之略微偏頭,臉頰蹭過枕頭的布面,難得安分,「何所思的弟弟已經去世,拘縛環不會再更新,也不會再有新的拘縛環了。徹底消除掉[野獸]的計劃得儘快落實,否則拖得越久,場面就越亂。」
「放心吧,秦光已經在整理資料了,我聯繫了留學那邊的朋友,已經爭取到了三個國家的站邊。最起碼,在真正曝光這個計劃之前,聯合會議上,我們並不是孤立無援的。」
祝昇再次蓋住潛君之的雙眼,這次似乎沒打算移開,「好了,現在是休息時間。你最好是能在正式實驗開始前徹底好起來,否則別想再碰任何一點正事了。」
他半威脅半玩笑地說,末了聲音又輕下來,「雖然等你再睡醒,現狀也不會改變,但好歹可憐可憐我吧,再來一回我真要出心理陰影了。」
潛君之這次沒再抗拒。祝昇只覺得手心像是被羽毛划過,很快就沒了動靜。
正當他以為潛君之已經徹底睡過去時,那人的唇卻微動,含糊地問:「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