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時間也足夠他借著沈家的人脈爬上高位,至於孩子,既然訂立了婚書,他必然會遵守承諾。
宋冀年笑了笑道:「母親放心,我已與持玉說好了,想必來年母親便能抱上孫子了。」
「那就好。」宋母立即開懷,她可不管這孫子姓什麼,沈太傅年紀大了,等他老人家一閉眼這孩子不僅姓宋,她沈家的偌大家業也會姓宋。
母子二人又說了些體己話,宋冀年這才說起了來意,他道:「想來過不了多久,咱們全家都要去京城,京中的貴女家學淵源,頗重禮節,靈珊多讀些書總沒壞處。」
「女兒家讀那麼多數有甚用,只要識得字看得懂帳本就行了。」宋母垂眸瞧見女兒的玉貌花容登時便升起一股子得意來,她年輕時便是一副好相貌,儘管家裡窮苦,但仗著美貌依舊嫁入了書香門第。雖丈夫去得早,但留下的長子相當爭氣,如今生女兒相貌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還愁嫁不到好人家嗎?
只一眼宋冀年便瞧出了母親的心思,別說是京城,母親就是連州府都未曾去過,如今來了奉化便以為京城的權貴之家也不過如此。
在名門望族、軒裳華胄之家豈會只看重女子的相貌,家世、德行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宋冀年面露不悅之色,他方才已是好言相勸,奈何母親與妹妹皆聽不進去,於是便冷了臉道:「靈珊明日必須去女塾,還有日後不許她再討要持玉的妝奩。」
「這……不過就是花了她點銀子罷了,她竟還同你說了?」宋母不知前因,以為是沈持玉碎嘴子到處說,婆母和小姑子花她的妝奩錢,這說出去著實是沒臉了。
按說宋冀年入贅沈家,一家人的花銷確實應該沈家來出,沈持玉也確實按照慣例每個月都送去了月銀,但宋靈珊和宋母見她出手大方,便也無所顧忌了,每月除了份例的銀子外,所有額外的個人開支也全都伸手向沈持玉要。
更有甚者二人現下外出買的衣裳首飾還掛了帳,每月月中都有掌柜們拿著欠條來府上討錢。
宋冀年雖不喜沈持玉,但也不想婆媳間生出齟齬,便解釋了今日看到宋靈珊拉了一驢車的物品回來,見母女二人不以為意,不由生出幾分無力感,蹙了蹙眉道:「三年考滿將至,總督、巡撫會對縣級官員進行考察,而考績又分為三等卓異、留任、應去,以此判定是否提升,留任或是降職,其中操守便是重要的考核內容,難道母親想讓百姓罵他們的父母官侵吞在室女妝奩嗎?」
見二人被唬住,宋冀年又加了一把火道:「兒子倘若因此被評為下等丟了官職,咱們一家就要回到臨水老家,你們可願意?」
沒等宋冀年說完,宋靈珊就跳了起來,「不願意,打死我也不願意回那破地方了。」
宋母也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別的她可以不在乎,兒子的官位是萬萬不能有閃失的,她一把拉過女兒,對著兒子一臉正色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管教靈珊,這段時日絕不給你惹出亂子來。」
宋冀年這才鬆了口氣,他在乎名聲,愛惜羽毛,之所以入贅沈家,也是看中了沈家的門楣,沈老是當今天下清流之首,他日後若想登台入閣少不得他老人家的幫襯。
臨到掌燈時分,宋母留他用飯,但他記掛著下晌沈持玉惶惶不安的神情,心中隱隱有些憂慮,萬一她當了真將這些話說給沈太傅那便壞事了。
又想到先前母親說的子嗣之事,宋冀年微微嘆了口氣,是時候要個孩子了。
月兒初上,窗外秋風漸緊,院中香樟樹枝葉颯颯作響。
沈持玉覺得有些冷,遂行至窗前,剛抬起手就看到了廊下立著的人,他顯然也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出現在窗前,二人皆是一愣,她手中的柩條「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窗子也在下一刻猛地闔上,沈持玉慌亂地轉過身,她著實沒料到宋冀年今夜會過來,尤其白日裡她還無意間撞破了他的秘密。
依照她對他的了解,他這般好顏面,定然會裝作此事未曾發生,二人依舊揣著明白過著相敬如賓的日子,可今日他卻來了。
沈持玉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在他進門之前她腦子一熱把門閂插上了。
宋冀年走到門前,輕推了下門,竟然推紋絲不動,他又用力推了下還是不動,這次他確定了,沈持玉竟然沒有給他留門。
他先是錯愕,而後有些不解,接著心底升起一股奇異的情緒,說不清是惱怒還是失落,竟讓他沒有在第一時間甩袖離去。
宋冀年深吸了口氣,道:「持玉,開門。」
她尚未將白日聽到的秘聞完全消化掉,此刻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儘管她就站在門後,卻仍舊不敢靠近。
「哐哐——」宋冀年這次用了力氣拍門,門後的沈持玉被驟然放大的聲響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門外的宋冀年聽到了門後的響動,確定她與他不過一門之隔,不由蹙起眉頭,耐心解釋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斷袖。」
仿佛是擔心被耳房守夜的婢女聽到,最後兩個字他幾乎是在唇齒間擠出來的。
「可……可是……」沈持玉有點不相信,她是見過宋冀年與蘇淳相處時的樣子,況且蘇淳看向宋冀年時的眼神,分明是情人眼裡的旖旎。
宋冀年此時有些哭笑不得,他是知道沈持玉這個人有些一根筋,且認死理,此時若是不說開,日後這誤會怕是會越來越深。
他也並不在意她誤會與否,但沈太傅卻不能有一星半點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