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營帳內眾女眷的目光紛紛朝這邊看來,或探究,或嫉妒,唯獨沒有真心。
溫稚顏笑著,聲音比方才略大了一些:「郡主這是從哪聽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趙妙音不動聲色:「昨日進宮聽皇后娘娘講的,還說了溫姑娘與太子哥哥,幼時跑到東宮摘梨,結果被砸了的事呢。」
饒是溫稚顏再遲鈍,也感受到了趙妙音對她的不友善。
餘光瞥見她搭在自己腕上的手,細長的指甲塗著淡粉色的蔻丹。
可她不解,這份敵意來自於哪裡。
是因為太子說要選她做太子妃嗎?
邱晴雪面色不虞,拉著溫稚顏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正欲反駁,就聽一道爽朗的女聲開口:「本宮記得,當年是本宮那潑猴吵著要吃梨,溫侯的女兒才爬到樹上的,還平白受了頓罪。若非寧平提醒,就連本宮都忘了還有這一份情在。」
豫王妃一開口,方才竊竊私語的女眷們瞬間止住了話茬,能在這裡出現的,哪個不是人精?轉了個話茬又開始恭維了起來。
太子已經及冠,太子妃的人選卻遲遲沒有定下,凡是家中有女兒的朝中重臣哪個不是各懷鬼胎。就連說了公道話的豫王妃此次出行也是帶著自家侄女謝彩韻結交貴人,為的自然也是那太子妃之位。
溫稚顏沒有理會旁人打量的目光,朝著豫王妃的方向行了一禮。
那日太子明明是私下裡跟她說的,怎麼如今人人都知道了似的。
看來她得找個機會跟他說清楚。
傍晚時分,這場小雨終於停下。
溫稚顏不願在這多待,那些互相吹捧的話她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拉著邱晴雪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透氣。
此處有個天然湖泊,湖水幽深而藍,倒映著雨後初霽的晚霞。
「直到今天,我才發覺我看錯人了。」邱晴雪想到趙妙音打人時的那個嘴臉,渾身一抖:「你都不知她下手多重,小丫鬟搜了身並沒發現鐲子,她就直接叫身邊的掌事宮女打到她承認為止。」
溫稚顏心下一緊:「女眷那樣多,就無一人勸阻嗎?」
邱晴雪搖搖頭:「誰敢啊,豫王妃倒是說過一次,見郡主絲毫沒有後悔之意,便也不再開口了。」
「她不是素有賢名在身嗎?怎麼會......」
「啊!」一道尖叫的女聲打破了兩人的對話。循著聲音望去,五六個少女正圍著一個小丫鬟潑茶水,揪頭髮。
為首那名紫衣少女面帶輕蔑,神情倨傲,仿佛在看一件毫無價值的玩物。其餘人分別按住了小丫鬟的肩膀和手臂,維持著一個屈辱的姿勢。
小丫鬟衣衫襤褸,髮髻鬆散,幾縷頭髮垂落在她的臉頰上,甚是狼狽。最可怕還是那雙眼睛,不知被何物弄得紅腫難以睜開,無力地反抗激起了那群人更用力的欺負。
「是趙妙音她們。」邱晴雪神色凝重:「她們竟然這樣欺負人!」
溫稚顏按住了她的手,從地上撿起幾個小石頭,對著邱晴雪耳邊說:「你去找我哥,這交給我。」
能參加秋狩的公子姑娘大多出身高貴,對她們來說,一個小丫鬟的命並不算什麼,且對面人多勢眾,她們只有兩個人,並不占優勢,眼下還是需要搬救兵來。
「沅沅......」邱晴雪面露糾結。
「快去,我還等你救我呢。」
溫稚顏捏著石頭,轉身朝著趙妙音幾人的方向走去。
第18章
記得幾年前在薊州時,溫容時曾認識一個好友,少年離家出走餓暈在溫家的馬車前。
兩個小少年志趣相投,約定長大後一起參軍,懲惡揚善,報效國家,讓那些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他說,他最喜歡薊州的油菜花,金燦燦的一片,甚是好看。二人說好了,待來年油菜花盛開的季節,一定要來薊州看他。
只可惜,少年最終還是死在了繼父的毒打上。
得到消息那日,溫容時縱馬跑出城外,將少年的屍身偷了出來,埋在他的生父墳邊,那裡有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從那之後,溫容時性情大變,對救人這件事有了執念。
若當時他沒有送那個少年回家,有人能幫他一把,也許他就不會死。
是啊,幫她一把。
「出來遊玩本是開心事,郡主何必跟一個小丫鬟計較?」溫稚顏忽視那些不善的目光,解開披風,蓋在了那個小丫鬟身上。
蘇扶
春想到晏行周之前警告她的話,拿著蠟燭的手一顫,忍不住聲音小了些:「溫稚顏,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
溫稚顏這才看清,小丫鬟的眼睛竟然被滾燙的蠟油糊住,連睫毛也被燒掉了。
「若我非要管呢?」這話是朝著趙妙音說的。
「溫姑娘,我不知是何時惹惱你了,如果是方才在營帳里我說了你兒時的糗事,那我向你道歉。」趙妙音退後兩步行了一禮。
「一個小丫鬟罷了,你若想跟她一起玩,送給你可好?」趙妙音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向她,接過了旁人手裡的蠟燭:「還是說,溫姑娘也想嘗試一把,被火燒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