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程的衣角沾上何方的血跡,雙手的指甲里滿是泥巴,何方也是一天未見,范大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范大居高臨下,語氣略帶挑釁:「這私逃的人看來是何方啊,這可是死罪啊,他一定被打得很慘吧。」
何方的慘死讓許雲程悲悶至極,再聽范大的話,他無需再忍。
許雲程利落地從地上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著范大的雙臂,頭頂上范大的肚子,狠狠地朝對方身後的土牆撞去。
范大回神後,兩人扭打在一起。
許雲程將這一年多以來,包括著何方所受的痛苦與委屈盡數化為拳頭撲向范大,范大也懵了,從來不敢反抗他的人如今也敢騎在他頭上。
可是,許雲程豁出了全部的力氣,他拋掉輕重,甚至拋掉生死,要讓全無道理的拳頭變成有道理。
他打紅了眼,一拳一拳捶著,嘴裡還不忘罵道:「他是你們的同胞!你們不僅不同情還百般折辱,今日冷眼旁觀也就算了,竟然拿他的死當作笑話!」
「是他自己要跑的!那是他作死,和我有什麼關係!」范大有些招架不住許雲程,手上動作由攻轉為守,就連他的跟班也看呆了。
「好一個與你無關,他的死你也有一份!」
「你們愣著幹什麼!救我啊!」
其他人趕忙上前拉開兩人,有好些人也受了許雲程的幾拳。范大「哎喲哎喲」地瑟縮著發出呻吟,許雲程站起身來,冷眼掃視過去,轉身離開。
許雲程捏著箭矢的雙手通紅,臂膀也逐漸酸痛,這不是他第一次打架,卻是他打得最解恨的一次。
他邊走邊冷靜,何大哥說得對,一輩子在這渾渾噩噩終究不是明智之舉。
摩挲著箭矢上的刻字,他來到俘虜營的主帳。
第67章
「關於這個玉佩,它有一個故事,你聽不聽。」許雲程立在帳中,從懷裡摸出玉佩放在桌上。
元真對著元瀚使了眼色,元瀚識趣的退出去並支開了守在帳外的北真士兵。
「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放我離開這裡。」
元真深邃的眼裡閃過一絲不解,他停下手中動作,還在斟酌許雲程的話時,後者繼續說:
「四十多年前,有個女子還是小姑娘的時候,跟著家人從遙遠的地方去到一個人生地不熟地方生活。那裡的生活很平靜很安全,他們就再也不想離開,後來她長大了,嫁給了對她很好的人。他們有一個孩子,可是沒能等孩子長大,她就離開了他們。」許雲程眼睛沒有看著元真,似乎這頂軍帳也沒能將他的眼神攔住,他的語氣變得越來越輕,「她把這塊玉佩留給了她唯一的孩子。」
元真明顯想聽的不是這樣的故事,但他還是從許雲程的述說中抓住了唯一可用的信息,那就是四十多年前這個時間。
「明日,你不用再回去,跟我離開盤馬灣。」元真扔回玉佩,丟下這句話直徑出帳,留下許雲程在原地發愣。
他以為元真會像之前那樣向他問個透徹,沒料到連這個條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許雲程迅速起身,拔腿想追出去,可一到帳外,就被元瀚攔下。
元瀚慢悠悠道:「將軍說了,今夜你老實呆著,哪兒也不許去。」
許雲程只好重新回到帳內坐下,然而毫無睡意,他開始擔憂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是否正確。
他借著帳中微弱的燭火,捧起玉佩細細看了起來,它戴在身邊這麼多年,從未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如今也不得不懷疑母親當年說的故事了。
元瀚受自家將軍之命,要他今夜守在帳外。自己好歹也是個威風凜凜的副將,每次來盤馬灣不是成了跑腿的就是成了看門的,都跟裡面那小子有關係。
再看看許雲程,又瘦又小,還一臉愁苦的蔫樣,元瀚越看越搖頭。
日出夾在雲層與草原之間,從遠處投射而來的霞光灑在一片還未褪去的霧中,風一過,流嵐似水。
元瀚捧著北真的服飾走進主帳,用佩刀輕輕敲了敲還在榻上睡得正香的許雲程。可塌上的人好久沒睡過這麼安穩舒適的覺了,元瀚愣是叫了十多次也沒醒。
在元瀚要蹲下時,許雲程忽得睜開眼,然後整個人蜷縮在角落裡,警惕地盯著前方,惹得元瀚像是做錯了什麼好不自在。
「把這個換上。」元瀚將衣服扔給許雲程便快速走出主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