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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她正如往常一般抓藥回府,猛地撞見一行人正朝她的方向走來,她下意識握緊手裡的藥。

這一行人走得近了,看清來者何人時,她方如釋重負般鬆開了緊握的手,垂頭福了福身子。

「王爺萬安。」

她面前的人雪衣墨發,玉帶束腰,溫潤俊雅的臉上掛著淺淡柔和的笑,如清風曉月,一手背在身後,氣度謙和清貴。

乃是信王蕭然。

信王自小和她家殿下一同長大,感情分外好些,也是宮中極少對殿下真心相待的人。

「聽聞皇兄久病未愈,本王憂心如焚,特來探望,勞雪霽姑娘帶路。」

蕭然待人溫和有禮,無論對任何人說話都是如春風拂面,讓人心曠神怡。

他這廂親自登門探病,又這般溫文有禮,雪霽本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只是病重是假,失蹤是真。

此刻府里哪還有她家殿下?

「王爺恕罪,我家殿下風寒未愈,恐過了病氣給旁人,吩咐過不必探望,」她垂下眼帘,又福了福身,遲疑道:「王爺心意,雪霽必當轉告殿下,只是還請王爺顧及己身……」

她話還沒說完,蕭然已經轉身欲往府內走去,一面走一面回頭笑道:「皇兄有恙,本王豈能因病氣侵體而裹足不前,雪霽姑娘未免太瞧不起本王了。」

雪霽忙追上去,急切地道:「王爺止步,我家殿下實在是病重臥床,吩咐過要靜養。」

蕭然停下腳步,微微側首笑看她,溫聲道:「本王來都來了,好歹讓本王看一眼皇兄再走吧?」

眼看著蕭然已經跨進王府大門,雪霽什麼都顧不了了,情急之下直接跪著攔住了他的去路。

蕭然一怔,忙伸手要將她扶起來,旋即失笑:「快起來,這是做什麼?」

雪霽輕輕掙開他的手,叩了一個頭,道:「王爺恕雪霽僭越,殿下吩咐過不讓人打擾,雪霽今日若擅自讓您進去,必受重罰。」她頭又重重磕下,補道:「請王爺憐惜!」

她知道蕭然向來心善,前番攔他不住,迫不得已只能靠賣慘來博取他的同情心。

果不其然,蕭然頓住步子不再往前走了。

他沒說話,靜默的空氣從雪霽腳底升騰,悄然箍住她的身子,她一時呼吸加重,脖頸緊繃著,手心沁出溫熱的汗來。

她緊閉著眼,做好了蕭然發火的準備。哪知意料中的罵聲沒有降臨,卻是一隻細長又骨節分明的手伸到她眼前,與此同時還有一道清淺潤澤如汩汩溪流般的聲音傳來。

「先起來,」他把雪霽攙起來,安撫道:「是本王思慮不周了。」

雪霽一顆懸著的心剛要放下,卻不防聽他緊接著又來了一句:「安心,本王會和皇兄解釋你是如何忠心為主,竭力攔我,是本王硬闖進來,怪不得你。」

「王爺!」雪霽依舊站著不動堵住他的路,但小腿已經開始發軟,身側的手緊緊攥著長裙,只覺得蕭然落在她身上柔和的眼神重如千鈞。

饒是脾性溫和敦厚如蕭然此刻眉宇間也有了淺淡的不悅,他沉聲道:「不必多言,本王今日是務必見皇兄一面的。」

雪霽眼睜睜看著蕭然走向溯明院,臉色一白,重重吸了一口氣,咬著牙跟上。

他一行人剛到門口,就看見了門前守著的雲開。

雲開恭敬地向蕭然行了個禮,開口說的話同雪霽一般無二,無非是為了攔他見蕭煦,他已經沒什麼耐心聽下去了。

「本王如今竟連見皇兄一面也不能了嗎?」

蕭然性情素來溫和謙遜,待下更是寬仁,如今被人百般阻撓,冒犯至此,也連句重話都未曾說。

他撩袍徑直走上前去,雲開二話不說,繃直身子垂首立在他面前。

他性子直,明知此舉是對信王的冒犯,但還是身子比腦子快。況且除了阻攔,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於是他就這樣直愣愣地堵在蕭然身前。

蕭然看他這架勢忽然苦笑一聲,嘆道:「是嫌棄本王出身低微,配不上見皇兄嗎?」

雲開雪霽面面相覷均是一震,猛地跪下,齊聲道:「不敢!」

信王的身世,是長息公開的秘密。

「那便讓本王去看一眼,哪怕一眼,本王實在擔心得緊。」

雲開雪霽兩個人一言不發地跪著,額上已沁出細密的汗,挺直的脊背也僵硬得無法動彈。

劍拔弩張之際,蕭然身旁一個女子眼底淚光漣漣,哀聲道:「我家殿下自從聽聞齊王殿下染疾,食不下咽,寢不安席。今晨雞鳴時便起來親自為齊王做了這鹿茸杞子烏雞湯,細細煨了一個時辰,還費盡心思請來了妙手回春的柳神醫,此心日月可鑑,你們竟這般為難他?」

雲開雪霽往後看去,果然看見這眼眶含淚的女子手裡拎著食盒,身後正跟著那位柳神醫。

這位柳神醫他們自是知曉的,能使枯骨生肉,人死復生,曾立誓此生行醫只為布衣不為王。

能請來他,必是不易。

他二人再也無法攔著蕭然了,只得硬著頭皮給他讓路,看著他推門進去。

微弱的燭火搖搖點點,房內昏暗寂靜,青釉狻猊香爐里熏著重重的檀香,但還是掩蓋不住一屋子的苦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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