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偏要與旁人不同!」
雲端寧:「……」
「名姓而已,如何稱呼,全憑各人意願。」
陸盈溪雙臂疊在膝上,彎腰探頭嬌俏地看她,笑問:「你可及笄了?」
這話問得雲端寧一怔,算算日子,離她及笄已將要一年了,日子竟過得這樣快。
「再過兩月,便十六了。」
「我還尚未及笄,算來我應當喚你一聲姐姐!」
雲端寧:「……」誰教你這般算的?
她屈指揉了揉額心,敷衍她,「隨你。」
「你也是秋日裡生辰,同正則哥哥一樣。」
說到正則哥哥四字,陸盈溪聲音陡然轉輕,還帶上了幾分嬌羞之意。
雲端寧哼笑一聲,「你這般愛慕他?」
陸盈溪眼睛一亮,連眉眼間都染上了幾分柔軟羞澀,聲音像經年累月叫蜜糖浸透著一般,空氣中都漂浮著星星點點甜絲絲的意味。
「正則哥哥是天底下頂好的人,誰人都沒有他那樣一副柔軟心腸。」
「你的正則哥哥可也同你愛慕他這般愛慕你?」
陸盈溪垂下頭,雙手默默環住膝頭,看著裙下半露的繡鞋。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雲端寧見狀剛想開口安慰她,她便即刻抬頭得意地道:「但是那又如何?只要我堅持,那便終有一日會打動正則哥哥。」
雲端寧下意識反問:「倘若沒有這一天呢?」
「倘若沒有……」她似乎當真在認真思考,顯得有些落寞,想了許久,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
雲端寧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你要知道,兩個人的事,是不能將就,沒有打動的。能叫你的真心實意打動的,焉知他日不會動容於旁人真心?」
陸盈溪抬眼看她,「那你與齊王殿下呢,也是如此麼?是真心還是將就?」
「我和他,」雲端寧默了默,微微仰頭向後靠了靠,有些失神地望著車頂,半晌,才緩緩道:「不是兩個人的事。」
她從來不是雲端寧,而是大盛的雲端寧。
*
蕭照自因那夜邀月閣醜事被禁足後,整個人像是叫人奪了舍一般,不吃不喝只將自己關在房裡胡言亂語。
裘思道來時,見到的正是這一幕。
蕭照髮髻未束,披頭散髮地枯坐在榻上,腳邊一塌糊塗,燭台、書冊、花瓶、乃至案幾都掀翻在地,被砸爛的、撕碎的、摔壞的,什麼都有。
他一生氣便愛摔東西發泄,裘思道已然見怪不怪了。
無能之人,不過如此。
他踢開地上凌亂的東西,開出一條容腳的小道來,走近蕭照時,才聽得他一直在念念有詞些什麼。
裘思道神色微變,身子前傾,仔細聽著。
蕭照藏在凌亂長發下的眼猩紅一片,他狠狠掐抓著雙拳,聲線仿若淬上了深深的陰鷙怨氣,不停喃喃:「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我要她死……」
裘思道心底嗤笑,看來邀月閣一事對他打擊不小,儼然成了心魔。蕭照想來早已恨透了雲端寧,他這一趟大可不必來了。
「殿下,切勿傷了自己的身子啊,您如此一蹶不振,豈非讓親者痛,仇者快?」
蕭照仿若不聞,仍是垂頭念念有詞地恨聲道:「殺了她……殺了她……」
「殿下,最好的反擊,是漠視。」
蕭照聞言終於停了下來,他緩緩抬頭,失了焦的猩紅眸子暴露在裘思道眼前。
他像是在看裘思道,又不像,一雙眼睛盛滿憤恨與怨毒,似乎要灼燒每個試圖靠近的人。
眼前永遠是揮之不去的一襲紅衣,噙著淡漠譏誚的笑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蕭照驟然起身,趔趄著向前走了兩步,雙拳緊握,盯著裘思道啞聲道:「如何才能殺了她?」
裘思道笑了:「殿下不必急於求成,要一個人死,有的是法子。」
蕭照頹唐地轉身,慘笑:「雲端寧毀了我……她毀了我……你沒有見到那日父皇看我的眼神,他許久不曾這樣看我了……我如今這般模樣,禁足何時能解,是否可解都尚未可知,還能有什麼好法子?」
「縱使殿下一時奈她不何,然殿下豈不聞,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蕭照一愣,轉身茫然道:「她嫁來長息不過一年,朋友都少有,如何樹敵?」
「若說旁人,確少可能,然羲和公主性子倨傲驕縱,倒還當真惹到了那麼個人。」
蕭照不語,盯著他,等著他的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