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寧冷笑:「如此而已,便有人信?」
蕭煦眼底晦色漸濃,緩緩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雲端寧看向蕭煦,在他深沉陰鬱的眼裡,讀懂了某些未知的危險。
葉靖安已死,而連死人亦不放過要大做文章,那目的必然是活著的人。
這世上和葉靖安有牽扯且尚存於世的,只有葉珏。
而葉珏,是她特意從棲流所領回去,又一路從渚安帶回奉天的……
可以說,葉珏現下已然是齊王府的人。
雲端寧面上浮現些冷厲之色,這背後之人如此大費周章,做了那麼多鋪墊,就是為了把火燒到他們身上來。
這人心思陰絕狠毒,為達目的不惜一切代價,且敵在明,我在暗,不可不防。
究竟是誰?
「殿下可有仇家?」
蕭煦輕呵一聲,冷聲道:「若有人存心要害本王,不必結仇怨。」
雲端寧啞然,她承認蕭煦的確沒說錯。
若是擋了旁人的路,根本無須做什麼,你的存在便是最大的錯。
「殿下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蕭煦面色沉沉,將支起的窗子關上,輕聲回道:「明日本王會去拜見父皇,為葉將軍一事陳情。」
雲端寧聞言神色微凝,仔細一揣摩,便知其意。
葉靖安毀堤的謠言之所以會在渚安盛傳,歸根結底是因為傳播受眾大多是百姓,而百姓思想昏昧,極易偏聽偏信,又甫從大災大難撿回一條命,自然精神緊繃著,容易疑神疑鬼。
但謠言止於智者,跳脫出渚安民眾的局中看,便能發現嫁禍葉靖安一事根本經不起推敲。
初聞此事雖是驚愕,但細究之下,便發現背後嫁禍之人,從始至終根本拿不出半點證據來。
既是莫須有的無妄之災,那他們必須趕在背後奸人將這火引到他們身上來之前,先發制人,將此事原原本本呈明陛下,化被動為主動,爭得一線生機。
雲端寧即刻道:「我同你一道進宮。」
蕭煦並未回話,只是凝眸看著身前搖搖點點的微光燭火,神色怔忪。
燭火倒映在薄紗窗格上,跳躍搖晃,在寂靜中一息一息地燃燒著光陰。這支燭穿透窗紙,照映到窗外,似乎窺見一抹人影倏地倉皇逃離。
……
雲端寧一夜不得安眠,睜著眼輾轉反側直至今晨雞鳴,無論如何是躺不住了,才堪堪起身。
猛地拉開門一看,蕭煦不知何時竟在門口靜立著等她了。
天邊泛著青白的光,紅日隱匿在雲層中,只吝嗇地流瀉縷縷日光,像大盛冬日裡的雪,來不及掉到人身上便化了,這光來不及照到人身上,就消失了。
為葉靖安陳情,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
這消息尚只在渚安發酵,蕭煦消息如此靈通,知於陛下先,本就惹人疑心;再加之雖說對葉靖安的嫁禍並無證據,他們二人若想證實葉靖安無罪,又何嘗不是兩手空空,毫無證據。
與這事有牽扯的人幾乎一概死盡,獨剩他二人互相證明。
唯餘一個葉珏,又是葉靖安親女,她之言自然難以讓人信服。
就這般擔憂了一路,直到站在殿門外,才知她方才所憂是徒勞。
——陛下根本不見他們!
「王爺王妃,陛下今日身子不爽利,吩咐了不讓人來打擾,您看……」
高德祿彎著腰拱手小心翼翼地看向蕭煦,只見蕭煦目視前方,像是根本沒聽見他說話一般。
他在蕭煦這沒討到好,便又將身子朝向雲端寧,拱手道:「王妃,陛下今日委實是龍體欠佳……」
豈料雲端寧竟與齊王如出一轍,根本無視他的話,傾身要往裡闖。
高德祿欲哭無淚,前些日子拗不過皇后,讓其硬闖入殿中,陛下龍顏震怒,警示之言尚還在耳畔振聾發聵,他哪裡還敢妄自放人進去,只得盡力阻攔。
實在攔不住,眼看他二人就要進殿了,高德祿二話不說屈膝一跪,哭喪著臉俯身道:「還請王爺王妃可憐可憐老奴,將您二位放進去,奴才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啊!」
蕭煦垂眸冷冷掃了他一眼。
「去告訴陛下,渚安水患,茲事體大,兒臣有話要說。」
高德祿聞言忙點頭不迭,惶急地退進殿內。
不多時,他便出來了。
「王爺,王妃,陛下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