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鳶呢!」
「阿鳶就只能渾身扎滿鎮魂釘,等著修士來滅!」
「阿冉!」陸鳶扶額,卻被她一瞪,狐狸紅了眼,愈看愈委屈,陸鳶心疼,霎時沒了脾氣。
他無措,只能拉過阿冉,指了指水天,湊近她耳朵,沈萇楚不知二人說了什麼,阿冉含著眼淚點點頭,用力抱住陸鳶,埋在他頸邊良久,用力咬了一口,才飛身躍出水天。
阿冉向上飛,卻似落入水中,水天泛起陣陣漣漪。
陸鳶扶著頸邊,送阿冉離開後向沈萇楚致歉,她擺手作不在意,看他脖子上的牙齦輪廓清晰,是狐狸氣的不輕,她忍笑道:「你支開她,是要同我說什麼。」
「姑娘聰慧,」陸鳶道,「在下確有事相求。」
陸鳶撈起袖子,果真如沈萇楚猜測,他整條胳膊都打滿鎮魂釘,黑色契子在他瓷白的胳膊上扎眼,陸鳶道:「我沒與阿冉說,我無法壓制魔氣,還有一道原因。」
那些鎮魂釘周邊溢出黑色魔氣,陸鳶雙指用力,將契子壓得更深:「可能是魔氣作祟,我近來憶起了些不好的事,生成了魘。」
魘魔並行,世間苦難良多,七情六慾勾連五臟六腑,若痛苦至極,思慮至深遂成魘,魘深即成魔。
更何況陸鳶是怨氣殺天的魊,從混沌中甦醒,還能支持多年未成魔,已是硬骨頭。
沈萇楚問:「你同我說這些,不怕我轉頭告訴阿冉?」
「她可是很討厭我,大抵覺得我是個惡人。」
陸鳶笑著搖頭:「姑娘有惡行,卻不是惡人。阿冉運氣極好,前八條尾巴碰到的都是自始至終的善人,所以她不知不解。」
「善惡一念間已然道明善惡並非死物,阿冉看人是定數衡量善惡,卻不知善行還是惡行有先決條件,若惡行是不得不為,妄斷善惡,恐成謬誤。」
陸鳶:「如此,也是我不願讓姑娘沉浸過去,蒙了自己的本心。」
從來沒人同沈萇楚說過這樣的話,聽得有種豁然開朗的意味。
真有人不願擅自定義她的善惡。
「能遇見你,阿冉運氣更好。」沈萇楚真心感慨,「你要守著阿冉,也是怕她被騙吧。」
「別將阿冉看貶啊。」提到狐狸,陸鳶笑彎眼,鬼氣一掃而空,如翩翩世家子,坦蕩道,「守著,是因為我喜歡阿冉。」
沈萇楚在情愛上混沌,卻也能感受的到。
是兩情相悅。
沈萇楚興意稍起,敬佩陸鳶,羨慕阿冉,一鬼一狐情誼至此,比話本上的男歡女愛要深邃得多。
她道:「什麼事,說罷。」
陸鳶望向水天,道:「我憶起些過往,有些是成魊後的記憶,包括供奉廟宇在何處。」
沈萇楚心中一沉:「你是要我搗廟?」
「正是。」
「我已成魘,此時滅了我,廟宇未搗,我還會復生,」陸鳶忽略沈萇楚愈發陰沉的臉色,繼續道,「屆時恐成為禍一方的大魔,還請姑娘帶人將廟宇搗毀。」
「陸某人願灰飛煙滅,保一方太平。」
他說話時撩起衣袍,直挺挺單膝跪在地上,抱拳行禮,盡顯武人風範。
沈萇楚沉思片刻,她不是什麼心軟之人,山蔭有她在乎的,她自然會保。
「你不捨得阿冉去做,就差我來做?」
「先不提你要我做這個惡人。」她冷笑,抬手指水天,「我一介生人入鬼界,不似精怪通陰陽,能自由出入。我要想出鬼界而不入酆都,就得找一個甘願生魂離體的人來接我。」
「誰來接我?」
爹爹娘親肯定願意來接她,可生魂離體極為危險,二人是凡人體格,無靈根護體,此行傷其壽元根本,沈萇楚不願。
除此之外還有誰?
「沒人能來接我。」
陸鳶:「姑娘不要自怨自艾。」
他靠近沈萇楚,兩指併攏,在沈萇楚腕子上劃了一下。
沈萇楚腕子上戴著沈少樺給打的金鐲,被陸鳶一划,又顯現別的東西:一條紅繩緊系在她的腕子上,勾結打了好幾個死扣,紅繩從結處蜿蜒向上,探入水天。
她輕輕一拽,以紅繩為中心,水天暈開漣漪,另一頭在水天之上。
「有人一直系掛著姑娘,」陸鳶笑道,「是早早的就給你掛上紅繩,生生世世要同姑娘牽在一起呢。」
「我已經叫阿冉順著紅繩找人去了。」
沈萇楚盯著手腕上的繩皺眉。
誰給她掛的紅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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