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聽說陳必功將自己現在的夫人掛在舒術堂中,且懷胎足月,將要臨盆?」
黃老闆與沈萇楚視線相接,對這陳必功的嫌隙已然湧上心頭。
黃老闆面色說不出的扭曲:「陳老闆還真是,給足了亡妻面子,風光大葬,都不帶歇息,迎來一位小的,背著所有人養著。」
按照月份,應當是在陸氏亡時,找到的這位雲娘。
「我見過這位雲娘,狀貌痴傻,總是暈著,」沈萇楚冷哼,「現在看,難保活該……」
黃老闆抬手阻道:「哎,沈小姐不可妄下論斷,這位雲娘待遇如何?」
「不大好,」沈萇楚想了想,「平日裡除了舒術堂的女大夫,沒什麼人照顧。」
「那沈小姐不妨想想,陳必功父母晚年得子,家風中或許帶一道求子留後,若是這陳必功趁雲娘痴傻,強拐來,是否也有這一道可能?」
倒也是。
當真冷血無情,沈萇楚冷哼。
陳必功這般背人,恐怕為了自己的名聲。將雲娘藏起,在外人面前裝的像模像樣,看似關心,實則只在乎她腹中胎兒。
如此,小廝常換,不請固定的大夫穩婆,只喚舒術堂的出診女大夫。估摸著見到舒術堂大夫忽然如此上心,有所警覺,故意盯著她們,所以口誤有了『再臨』,有了小廝作紅臉趕人。
「什麼偽君子。」
月夜,沈萇楚坐在牆頭,不滿地念叨。提到偽君子,又不免想到肇斯行,她看向自己右手手掌。
那日,她便用這隻手抽的人。
沈萇楚握住拳頭,哼道:「他也是見人不救的偽君子。」
赤紅掌印躺在他臉上,沈萇楚黑潤眼眸閃了閃,又有些心慌。
她是不是打重了?
沈萇楚伸出左手,食指戳了戳右手手心,順著掌紋向下滑,撫一圈手腕。
這裡是系紅繩的地方。
她那日火氣上頭,用系紅繩的那隻手打了人。
還咬了人。咬的人手腕,記得甩開時,肇斯行手腕上留下好深的紅痕。
他……疼麼。
月華下,沈萇楚嬌俏緊皺的眉眼輕輕鬆開,此時細想,肇斯行說的,好像也沒錯。
不管雲娘還是陸氏,那確實是別人的家事,強行摻和,除了鬧得難堪,似乎也沒什麼其他的結果。
沈萇楚忽地握緊手心,既然不能明著摻和,暗著來還不行麼。
「等接走雲娘……先原諒他一點點……」她哼。
*
長生穿過門窗,鑽進雲娘房間,本想按照沈萇楚指令,看陳必功是否在房間裡。
剛進門,一張面色慘白的貼了上來,此人雙眼漆黑無光,如紙般乾裂的嘴張張合合,和恐怖片裡爬出的女鬼一樣。
長生險些暈過去。
沒成想,剛進房間,就被披頭散髮的女人嚇了一跳!
長生調整呼吸,瘋狂默念「她看不到我」,鼓起勇氣睜開眼睛,重新觀察她。
她……這女鬼,好像就是雲娘。
只見雲娘身體一直向前撞,高挺肚皮不停磕門上,過了好久,才伸手去推門。她力氣很大,「咣當」一聲,將門砸在門窗。
雲娘神情麻木,僵直著向前挪動。
「前面就是門檻!」長生驚叫。
她抬腳,膝蓋彎成詭異的直角,跨過門檻。
「呼。」長生長鬆一口氣。
雲娘雖然痴傻,看來還知道抬腳走路。
它不忘沈萇楚囑託,繞著房間逛了整圈,沒見到陳必功,又繞道隔壁房間,見陳必功面朝牆,躺在床上已然睡熟。
長生到他面前,見人呼吸平穩,雙眼緊閉,才放心地鑽出房間,閃到沈萇楚身邊。
院中,沈萇楚已經跳下院牆,幾步到雲娘身邊,攙上她。
長生有些緊張,畢竟是第一次『偷』人,顫聲道:「萇楚,我看過了,陳必功在隔壁房間,睡得很熟,沒聽見剛剛的響動。」
雲娘聽不到她們的對話,她動作僵木,卻在沈萇楚觸上她胳膊的那一刻,咯咯地笑出了聲。
她樣貌普通,眼尾平拉,擠出幾道皺紋,如魚尾游水,細細抽動:「你……你,你好……」
沈萇楚溫柔的伸出食指,抵在她冰涼唇間,拉長聲調:「噓。」
「嗯啊,」雲娘普通的眼眸,在月下生出光華,純粹潔淨如孩童,「我喜歡你。」
沈萇楚雙頰一燙,任由雲娘拉住自己的手,輕聲道:「雲娘願意和我走嗎。」
瞬間,雲娘點頭:「願意,願意。」
她又道:「陳必功,他不好,我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