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夢堯不敢回頭,只求快些,再快些。她自小怕蟲,此時卻強行逼著自己,伸手拽向從雲娘體內游移出的貓兒大小的,同水蛭相似的肉蟲!
「噗嗤」一聲,青光利影,喬羽一劍洞穿陳必功胸口。
他冷聲:「遞過來。」
顧夢堯閉緊雙眼,忍住尖叫,將手中母蠱遞出去。
喬羽單手結印,青光劍氣划過,霎時間,肉蟲化為堅石,四分五裂,落在地上,他緊隨火決,將蠱蟲燒成灰燼。
母蠱一死,子蠱也隨母蠱一併消散,紅蟲作血肉的陳必功化作一隻骷髏骨架,驟然散開。淒白色頭骨咕嚕滾過,恰好落在床上,迅速腐爛的雲娘屍首旁。
恰好,兩顆白骨頭顱相依相靠。
倒真陪雲娘去了。
喬羽手提清皎,潔癖作祟,滿地狼藉著實令他反胃。他卻顧不上,追問顧夢堯:「沈萇楚呢?」
顧夢堯驚魂未定,積壓已久的情緒數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她跌坐地上,嚎啕大哭:「萇楚,萇楚她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將萬立果拖走了!」
「您快去救她,快去啊!」
*
萬立果擎著沈萇楚白皙脆弱的頸子,將她提了起來:「你將我帶到了何處?」
「我不知道,」沈萇楚抓著萬立果手腕掙扎,照著他臉啐了一口,「有本事,你也遁地啊。」
不辨方位,如何遁行?
貝齒與鮮血混在一起,她嘴中紅白交融:「我做的如何?」
被氣至極點,萬立果眉尾抽搐:「好,做得極好。」
他可太想一把掐死這妮子!
萬立果腰間一熱,腰間懸掛的,作用操控母蠱的垂鈴柳木牌憑空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沈萇楚更樂:「母蠱死了呢,嗚……」
頸間手掌收緊,不過多時,沈萇楚臉頰漲紅,漸漸至紅紫色時,萬立果鬆手,毫不留情,將人甩到地上。
溫涼呼吸混雜鮮血再度入喉,沈萇楚眼角發紅,不受控制地嗆咳。
「是,母蠱死了,」不費吹灰之力,萬立果捏斷幻鎖,目光如劍,「本來想著,若沈小姐乖乖做母蠱容器,給你個體面,留那麼一兩日清明,將最後生辰過完,現在看,是我太過菩薩心腸。」
沈萇楚邊咳邊笑,輕鬆極了。
重來一次,似乎身上搖搖欲墜的巨石,總算輕輕落了地,她飄飄然,身體像是浮在空中。
沈府還在,爺爺爹娘也都在。
似乎,山蔭也太平無事。
她已勝天半子!
就連肇斯行……
不,或許,應該叫他師兄。
相處如此之久,她好笨,為什麼現在才發現,她撿到的肇斯行,是帶著記憶來尋她的師兄呢。
他真是痴情,專程來救她這麼一個倒霉的傢伙。
甚至,連那塊害他染上蠱蟲的椒鹽酥,還是她親自餵的。
難為他了,瞞著她做了這麼多。上一世被她針對,因她受情劫之苦;這一世來尋她,又被她拖累。
「長生,你話本寫的好爛。」她哂笑道。
長生明明滅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此番自言自語,已然攪得萬立果耐心全無,伸手去抓她,她也不反抗,反倒朝萬立果攤開手掌:「蠱蟲。」
萬立果愣怔:「什麼?」
沈萇楚白他一眼,緩緩走向他:「你要我當容器養蠱蟲,總得給我蠱蟲。我與同伴合夥砸了你的陣法,按你的性子,肯定會報復回去,我答應你做容器,你放過他們。」
萬立果看著人靠過來,又氣又笑:「你憑什麼覺得你有的選呢。」
沈萇楚手背後,圓潤杏眸彎成新月,頃身,嫣然一笑:「誰說我要選擇呢?」
她可從來不會服輸。
沈萇楚眸中閃過一絲冷光,迅速從頭上拔下珠花,攜赤色靈氣朝萬立果胸口扎去。
僅是珠釵,卻挾滿殺意與熾烈劍氣!
沈萇楚,在此玉石俱碎意念關頭,竟層層遞進,突破幾層大關。
她靠著一隻珠釵,築成劍基!
可如此,跨越層層修為,她又如何能成萬立果的對手?
萬立果揮掌,怒意催出九成九氣力,掌攜黑霧,打在沈萇楚胸口。
她被打飛,徑直飛出三丈遠,撞在一顆碗口粗的翠竹上。
那一刻,腹內如大手攪動,五臟六腑混作一團,她難禁吐出更多鮮血。眼前昏黑一片,萬立果持殺氣而來,鷹爪般的手,直衝她心腹而來!
沈萇楚眼睫顫動,再無起身之力,掙扎著將珠釵抵在脖頸處。
她才不要死在他人之手……
正要刺下,眼前白光一閃,漆黑周天似驚雷電閃,霎時燦如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