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到有,方成一道循環。
沈萇楚再想,或許這兩位前輩作為術法時代的開端,已成大道飛升成仙?
此時,南宮臧從懷中取出一截脊骨,奉至黎清逸面前:「聽聞先前夫諸族內走丟一位孩童,至今未歸。而此枚脊骨,是在鬼將一事後,雲舸探子拼死奪回的,製作魂釘的靈材。」
說罷,南宮臧緘默,一切盡在不言間。
這枚脊骨,大抵就是那走丟的夫諸少年。
夫諸少年被抽骨扒皮,剃出脊骨,做成一枚枚魂釘,扎在了陸鳶身上。
即便身處幻境,沈萇楚仍能感受到黎清逸身上那股盛怒,她前肢踢踏,在雪地中踩出深壑。
魔獸能嗅到同類的氣息,脊骨上逸散的悲涼之氣令沈萇楚戰慄。
夫諸化為人形,目光悲痛。黎清逸接過脊骨,按在懷中,貼近胸口的地方。
風雪交融,轉眼,沈萇楚又回到銅鏡前,二魂共用一體,難免被她憤恨低落的情緒影響,低沉片刻,沈萇楚篤定道:「黎師姐,你不想讓我知道製作魂釘的是何人。」
鏡中,黎清逸驟然抬頭,定定地看沈萇楚,掩去哀色:「不要被我的情緒影響。」
沈萇楚皺眉:「你讓我看,就是想讓我知曉,回過頭,卻還要說不要被你的情緒所影響?」
黎清逸輕嘆:「……」
靈光乍現,鏡中影消失,換成長跪雪地不起的南宮臧,他用了僅有的一張底牌,讓夫諸族長悲痛的脊骨。
夫諸一族定會出山。
他該喜,雲舸有了抵禦鬼將的助力。
可他笑不出來。
黎清逸流著淚,從喉嚨中擠出聲音:「殺我族人,造魂釘的是何人?」
他胸口酸痛,吸氣一口氣,跪在地上,朝黎清逸叩首,額頭陷在雪地里,凍得他肌膚發青。南宮臧道:「那名鑄造魂釘的劍師,名為從旭陽。」
南宮臧:「大禕渴求一統;從旭陽於至岑想要夫諸脊骨鍛劍建宗。安逸早就離雲舸,夫諸遠去了。」
*
劍爐內,消失已久的林夕再度出現,攻擊肇斯行與觴小寧。
黑白相交的視野中,林夕雙目翻白,手呈利爪狀,如徐府趙珠之狀相同,已然被魔奪舍!
肇斯行強撐身形躲過這一擊,抓著背後的觴小寧,壓低身形,貼著山壁躲避襲擊。
或許,他是在場唯一親歷徐府豢養魔氣的人。
不斷閃躲間,肇斯行細思。
林夕引出瀾滄宮養魔行徑,那日師姐出手擺平此事,他引路遁逃。於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回到瀾滄宮。
若現今只有瀾滄宮掌握藉助魔氣奪舍的秘法,那操控指使林夕的南宮臧,必然同瀾滄宮脫不開干係。
肇斯行一心二用,難免分神,被林夕裹挾魔氣的尖利一掌擊中,左側臂膀劃得皮開肉綻!
靈蛇腥甜血氣吸瞬間吸引無數灰白夫諸影子,隨著南宮臧一聲令下,朝二人撞去。
觴小寧急叫:「快放我下來,我們分頭跑。」
肇斯行冷靜道:「你什麼也看不見,往哪兒跑?」
他閃身,不朝來時甬道處跑,反倒朝著劍爐最為空曠的地界跑去。
肇斯行喘息著,胸口起伏,音調鎮定,他朝著觴小寧道:「還有聚靈符符麼。」
觴小寧摩挲遍全身,也才摸出一張,肇斯行空出一隻手扯過聚靈符,在傷口上胡亂一拍,重新塞回觴小寧手中:「再放只靈鳥,照明訣按最大規格來。」
「那我們的位置不都暴露了!」
「靈鳥朝著南宮臧的方向撞,」肇斯行不及解釋,伸手指向某個方向,「若不想讓所有人都死在這裡,就照做。」
觴小寧咬牙,靈蛇鮮血彌補聚靈符效力,他汲取靈力,按照肇斯行的要求放出靈鳥。觴小寧肇斯行道:「我給你口令,靠近南宮臧後,再釋放照明訣。」
肇斯行腳下奔襲不停,臂膀處深可見骨的傷口也未能阻礙他步履分毫,借著黑暗同林夕與夫諸兜圈子,直到靈鳥靠近南宮臧的那一瞬,肇斯行近乎低吼:「觴小寧!」
背上,觴小寧單手結印:「閉眼!」
二人瞬間閉緊雙眼,避免熾烈白光穿透皮肉而造成的短暫失明。
隨著白光消散末尾,肇斯行睜開眼睛,果真如他猜測,林夕連同所有夫諸白影,被光芒吸引,如離弦利箭,朝著南宮臧射去。
尚在徐府時,林夕逼迫趙珠吞下攜魔氣的,魯榮月的骨灰,引魯容月回魂。再結合眾人進入山洞的見聞,潛意識中,夫諸會追隨光亮。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林夕軀體裡,固的亦是夫諸。
肇斯行脊背有些微微發涼,他心中有了一個猜想。
在青虛峰後山處,黎青逸從入魔的李庚軀體中打出的一枚脊骨,同覆著魔氣的骨灰相似,都是附魂的媒介。有林夕的前車之鑑,南宮臧想要復活的,或許是整個,已化作灰影的夫諸族群。
那原本位處後山,所有參加弟子大會的外門弟子,便都是任他挑選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