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爺子仿若說不出口,一滴滾燙的眼淚跌落在照片:「那孩子渾身鞭傷,幾乎沒有一塊好地。」
陳嘉玉緩緩坐直了上半身,心跳空了半拍,掐著指尖良久沒能說出話。眼前猶似再度浮現出之前聽姜姨提起時,曾設想過的那個畫面。
漫長的深夜,滿地血水。
而這次新附著在畫面里的,是滿身傷痕昏迷的溫延,與抱著他漸漸失去體溫的孟植寧。
陳嘉玉很輕地喘了口氣,眼睛倏地變紅。
「溫正坤說,植寧那些日子總出現情緒失控的現象,他忙著工作沒來得及帶去醫院,當夜回去就看見被打暈的小延,後來植寧又瘋了一樣帶著孩子去死。」
「我了解植寧比了解他更多,況且在那之前,我一周會去看望他們兩三次,完全沒發現植寧的那些症狀。只不過去國外出差五天,怎麼到那種地步。」
溫老爺子抹掉眼淚,搖了搖頭:「但查不出來。我前後安排了兩撥人,結果都是溫正坤說的那樣。」
「我等小延情況好轉問過他,那孩子只是否認,不愛說話,看人的眼睛裡頭根本沒有同齡孩子那樣的懵懂和天真。我想把他接到我身邊來,溫正坤不肯,我只能平時多找時間跟他相處。」
「那之後平靜了挺長一段時間。」
溫正坤二婚,儘管溫老爺子心有不滿,並不承認梁淑儀這個兒媳婦,幾次三番想要將溫延從郊區接回來。
但也不得不承認,那幾年的溫延在外人眼裡被教育的很好,學業優異,課外也頻頻拿獎,是很多人認定的人中翹楚。
於是溫老爺子漸漸放鬆警惕,將重心轉移到了公司。
意外總是來的毫無防備。
溫延八歲那年的某個盛夏的深夜,他處理完工作離開書房,準備休息時,接到了來自溫正坤二婚後換的另一棟郊區別墅的電話。
「您快過來一趟吧,再不來小延這次真的就要被打死了。」說完這句,保姆匆匆掛斷了電話。
溫老爺子幾乎是同一時刻聯想到,幾年前有關孟植寧的那場意外。等他趕到西郊的時候,那一幕場景簡直令他畢生難忘。
「你聽說過改命嗎?」
冷不丁聽到這樣一句有關於玄學風水的問題,陳嘉玉愣了片刻,沒能在轉瞬間反應過來:「什麼?」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溫正坤的養父母自港城發家,對迷信這套十分熱衷,當年收養溫正坤,也是算命先生說他們八字相生。在這種環境裡長大,溫正坤耳濡目染,漸漸學會了這些東西。」
溫老爺子的視線從照片上移開,抬起臉,不知道看向哪裡:「當年小延出生後植寧身體差,溫正坤工作不順,所以找人從港城那邊請來了一位先生。」
回想起在走廊里,溫正坤說的煞星。
陳嘉玉的心情實在荒謬到難以言表,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她沒忍住哽著聲音反問:「所以他聽信了先生說的,認定溫延命硬克父克母?」
溫老爺子用確定的眼神回答了她,旋即,又顫聲道:「當時我趕到,小延皮開肉綻,疼得暈了過去。」
四年前他試過,認定事業蒸蒸日上是因為做的法給小延改了命,所以那年溫睿重病,他又找人做了一次。
但沒想到請來的先生是半吊子,不僅差點害了溫延,還讓溫老爺子發現了當年孟植寧離世的真相。
她不是被人殺害,而是在精神恍惚之際發現用命換來的兒子,被折騰的渾身是血,僅剩想要救下他的理智與被刺激到混亂的不知所措,將孟植寧逼到絕境。
猶如困獸一般,讓她做出抱著溫延從樓上一躍而下的舉動,認定只要死了,就不會再被傷害。
她也不是主觀意義的自殺。
因為無論是前一天與姜姨的那通電話,還是平時已經能夠控制的情緒,都不
會在突然之間選擇死亡。
有關孟植寧的一切都成了一筆爛帳,沒有任何支撐控告的理由。但溫老爺子仍是怒不可遏地報了警,以故意傷害罪將他與另一個在場的半吊子抓了起來。
而在那之後,老爺子徹底與溫正坤斷絕了父子間私下情分的往來。
陳嘉玉完全沒有料想到,真實情況是這樣。
她僵愣著眨了眨眼睫,懸掛在眼尾的水滴悄無聲息地砸進杯子裡,只在臉頰邊留下一道極淺的痕跡。
「怨我,如果我當年再好好觀察觀察溫正坤的秉性,沒有那樣草率地讓植寧嫁給他,婚後多留意些他們的生活,小延也不會承受這樣重的過往。」
將心裡最大的秘密坦白,溫老爺子像是鬆了口氣,渾濁的眼底一波接連一波的熱意起伏,保持多年的體態也在這瞬間飛速地蒼老佝僂了下來。
他撫摸著相冊:「小延與溫正坤分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聽不清東西,也不能很好地回憶起以前的事,總以為他媽媽是在找他的路上車禍去世的。醫生說那是創傷性後遺症,會下意識忘掉讓他感到痛苦的記憶。」=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