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蒙纏綿病榻,陸長廷沒將陸乩野請進臥房,反而領著陸乩野來到了陸蒙的兵器庫。
陸乩野前腳剛踏入兵器庫,迎面襲來一陣剛勁的槍風,他凌厲的眉眼一挑,身形佁然不動,任由那槍風直抵他咽喉,不偏也不躲。
「聽聞舅父重病,我才來探望。」陸乩野聲無起伏,絲毫不被面前即將取他性命的陣仗唬住,「但我看舅父槍風剛猛依舊,看來即使患了重病,舅父也早就痊癒了。」
陸蒙舉著長槍依舊吐息均勻,面上毫無病色,「阿圻,你舅父我這病乃是心病,非藥石可醫。」
陸長廷在旁急得不行,「父親,我們相邀阿圻前來可不是為了刀劍相向!」
陸乩野撥開面前毫無殺氣的兵刃,「既然不是來取我性命的,莫非是讓我來醫治舅父的心病?」
他施然走進兵器庫,和陸蒙擦身而過,「不過舅父這裝病的伎倆委實拙劣直白了些。」
陸蒙眉頭皺起,「我會裝病還不是拜你所賜。」
陸長廷忙將兵器庫的大門關上,回頭見陸乩野旁若無人般的賞弄刀槍劍戟,漫不經心道:「若不是我推波助瀾,舅父現在仍孤身在那邊關苦寒之地,又怎會有今日的闔家團圓。舅父該多謝我才是。」
「阿圻,你想削陸家的兵權置陸家於死地,可是因為憎恨陸家沒在蕭家滅門時向蕭家伸出援手?」陸蒙只能想到這個原因,「要是如此,陸家的確罪有應得。」
陸長廷又道:「陛下害了姑姑一輩子,又污衊姑父是通敵叛國的罪臣,阿爺卻守著對赫連氏的愚忠不肯忤逆陛下。這件舊事的確是阿爺的錯,陸家的錯,但與你我二人同輩的陸氏手足們又有何錯?」
「你真的想將我們這些血親送上斷頭台,為姑姑和姑父謝罪嗎?」
陸乩野神情微斂,喜怒難辨,「長廷,你幾番遣人來尋我就是為了和我說這等事?」
「我和父親都只是想求得你的寬恕,還想請你對陸家高抬貴手。」陸長廷大袖一揮,對著陸乩野雙手作揖,「阿圻,我們是血脈至親,若你願意冰釋前嫌,越國公陸府一定鼎力相助,將你迎上皇位。」
陸乩野嗤笑道:「皇位?這便是越國公府唯一的籌碼?」
陸長廷當下心思百轉,他以為只要陸府在奪嫡這事上表明態度,站在和陸乩野同一陣線,陸乩野即便再怨他們也應當不會拒絕越國公府的助力。
可現在陸長廷探他的口氣,怎麼聽他都像是不滿意這個籌碼。
陸長廷深思熟慮道:「阿圻,你應當知道陸家滿門忠心耿耿,對大魏絕無不臣之心,你想我們如何儘管提。」
「我要你們起兵造反,推翻魏宣帝的暴政。」陸乩野意味深長的一瞥,「越國公府敢嗎?」
陸長廷大驚失色,愣在了原地,「這……」
起兵造反便是坐實了他們陸家的不臣之心,豈不是更給了魏宣帝除掉他們陸家的可乘之機。
陸乩野將目光從這一室的兵器里收回,重新看向陸蒙,「舅父既然做不到,便將虎符交還於我。裝病拖延並非長久之計,把陛下逼急了,給陸家隨便安個罪名再將陸家滿門一夜殺盡的事,陛下能做一次就會再做第二次。」
陸蒙聞言眉心更是緊擰,「阿圻,把陸家逼到絕路就是你的目的?」
陸乩野不以為意,「陸家這不是還沒到絕路嗎?」
陸長廷見父親不語,似乎有了動搖之意,忙勸道:「父親,不能將虎符交出去!虎符是我們陸家唯一的倚仗,若交還給陛下我們陸家
便只有死路一條!」
他咬了咬牙,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樣子,「與其坐以待斃等死……倒不如先推翻了陛下的暴政,總好過被任人宰割!」
陸乩野輕笑著看向陸蒙,「舅父以為我這個提議如何?」
「阿圻,你可知我將虎符交到你手上,陸家存亡是小,邊關蠻夷入境無人敢去鎮壓才是最棘手的。」陸蒙義正言辭,「到那時魏國朝野震盪,社稷不穩,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陸乩野眸光微動,「看來舅父還沒想好究竟該如何抉擇。也好,那我便再給舅父幾日時間,讓舅父好好的想清利弊。」
他乾脆的轉身便走,陸長廷想去追他,被陸蒙叫住,「站住。」
陸長廷急得火燒眉毛,「父親,我們好不容易才將阿圻盼回來,不將此事商議出個結果我們怎能輕易放他離開?」
陸蒙撩袍席地而坐,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你還沒明白嗎?阿圻想要的結果就是讓我們陸家起兵造反。」
陸長廷更為不解:「這是為何?這江山是他赫連氏的江山,我們陸家造反對他有什麼好處?」
「他大約是為了復仇罷。」陸蒙思忖,「在他心裡,只有蕭閏才是他唯一的父親。」
陸長廷一經父親點撥,後背霎時出了一身冷汗,「阿圻他是瘋了嗎……不行,即便如此陸家也不能等人來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