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一見了人就忘光了呢?
她停頓腳步敲了敲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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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在日漸升高,遠在二門廊柱下的沈家二郎,還在一邊與家中表妹閒聊,一邊等著三郎帶王表妹路過,好親眼瞧一瞧僕從說的「健步如飛」。
左等右等,只等到了急跑來報的小廝:「二郎,不好了,三郎將王娘子弄丟了。」
「弄丟了?」沈遐元驚得立直了身子,語氣幾多嚴肅:「怎麼回事?」
「三郎同王娘子走得太快,王娘子的侍女皆未跟上,結果久不見娘子回來,四下打問,才發現三郎早就回了聽松居,她們尋三郎要人,三郎將她們趕了出去,讓她們自己尋去。」
「眼下都快晌午了,還沒尋到人,二姑奶奶和夫人那裡都被驚動了。」
沈遐元聽小廝說的當口,急得在原地打了個轉,這三郎,縱是同王表妹有什麼天大的過節,也不能將人弄丟了啊,沈遐元一邊急得向外走,一邊繼續問小廝:「人是在哪丟的?」
「府里這麼多人,就沒有瞧見了的?」
小廝答不上來,沈遐元搖搖頭也不指望了,快步走向外院:「同我去問問三郎。」
而此時的聽松居中,星泉也是坐立難安,心中既忌諱著三郎不許,又擔憂著那位王娘子,他遲遲疑疑地反覆在沈遐洲的眼前走動,「三郎,沈府就這般大,你說王娘子能去哪?」
他問得多有委婉,可那眼神卻多有懷疑,簡直像在問:當真不是你將王娘子弄丟的嗎?
沈遐洲似被他叨晃得不耐煩,「啪」地放下書,朝外走去。
「三郎,你這要去哪?」星泉疾步追出,空蕩蕩的庭院哪還有人,不由嘟囔,「三郎果然還是良善的,這不,為了尋王娘子,連輕功都用上了。」
復而又有些不確定:「三郎應是去尋王娘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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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遐洲重新尋回了同王靜姝分開的地方,四下林木蔥鬱,只有一條青石板道,一端通向大路池塘,一端通向西書閣。
沈遐洲凝著兩端方向,清楚記得他當時是將王靜姝帶離西書閣方向,而王靜姝從他身旁過,走的也是通向大路的池塘方向。
按分開的時間算,王靜姝便是走得再慢,也早該被人尋到,除非,她自己困在了某個地方走不出去。
沈家的格局並不複雜,但也確實存在一兩處會讓人迷失的所在,西書閣正是其一,沈家家主沈照曾與漱陽長公主分居,自囚西書閣,為拒漱陽長公主的打擾,以西書閣為陣點,輔八方假山竹林石道為八卦走勢,若是初來的外人,恐怕就是走上半天也走不出去。
而很不巧的是,過池塘水廊,恰能繞入西書閣外八方走勢的範圍內。
沈遐洲暗道一句麻煩,還是走向了西書閣。
越沿小道往裡走,綠蔭越盛,肆意生長的高木掩著一座兩層的小樓,不像是書閣,更像是一處幽靜的居所,四周留下的痕跡也不像是有人常來打掃的,也不怪下人疏忽,而是大房這一脈實在人少,漱陽長公主如今只居在宮中,家主沈照也早已搬離洛京,兩人的獨子沈遐洲也不是個對父親往日舊居上心的,會帶王靜姝逛到西書閣外,也全然是巧合。
又行了一會,樹影婆娑下,沈遐洲終於瞧見了那個被他「弄丟」的王六娘子。
女郎長裙曳地,半身靠著書閣檐外的廊柱,美眸閉著,唇脂也淡得只剩下一層粉意,往日總是朝氣明媚的人,竟透出些憐弱來。
可再走近一些,便能聽到女郎綿長的呼吸聲。
沈遐洲笑意
淺淡,帶著幾分果然如此的嗤鼻,他惡意地傾身靠近王靜姝,俯眼觀察著王靜姝,若是此刻將她驚醒,會是如何形容?
尖叫?亦或是驚恐?
細碎的日光穿透密匝的林蔭,也越過沈遐洲的肩頭,落在了王靜姝的裙裾乃至臉龐上,光影在她身上如水一般波動,既晃人眼,又好似融入她雪玉一般的肌容。
她不動時,倒是格外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