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嶠眉眼柔和,神色如常:
「你也知車馬需得半月之久。家中親友時不時入宮探望,每年見個兩三面本宮便已知足了。至於清河,那便真如水中月鏡中花,此生再也無法觸及了。」
謝瑩雪不知心下是何等滋味,她喉頭苦澀,安靜地坐在一邊。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溫嶠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回去吧,謝才人。」
謝瑩雪看著她又慢悠悠地倚在枕上休憩,翁動的唇最終還是未發出聲音,只行了禮告辭。
殿外,季臨利舊站立在夜色中,鎧甲反著冷冷銀光,只是他面上沉悶,整個人有些憂鬱。
「娘娘。」畫扇依舊為她擦拭仍帶著濕氣的長髮,只是語氣卻不爽利,「娘娘怎麼真的幫那謝才人清理種子?您的職責應該是消除『痛苦』。」
溫嶠閉著眼感受她柔和的力道,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畫扇,這皇后之位是你來坐,還是本宮來坐?」
畫扇僵硬地立在那裡,不知該不該繼續為她擦發還是下跪認錯。
恰逢此時秋風又進了殿:「娘娘,御林軍還站在殿門,需不需要奴婢將他們打發了去?」
溫嶠睜開眸子,如畫眉眼攢出一點笑意:「這麼冥頑不靈呀,那就宣他進殿吧。」
季臨站到了她面前,神色頗有些躊躇無措,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嗓音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卑職見過娘娘。」
溫嶠沒讓他起身,他便一直保持著俯首的動作,但他並不覺得難堪或是冒犯,滿腦子的眷念和紛雜思緒已經將他淹沒。
他的視線里只有她那雙穿著羅襪的足,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一下,艱澀地撇開眼。
「御林軍深夜前來所為何事啊?」
溫嶠輕飄飄看他一眼,語氣平淡。
季臨心頭被這生疏的話語刺了一下,鈍痛襲來,讓他突然覺得無地適從。
他無法分辨出自已的情緒,分開後的每一天每一秒都是如此難熬,沒有她的每一刻都讓他痛不欲生,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已的決定是否出了錯。
她就像是罌粟,令人著迷,想要戒掉的過程漫長且令人痛苦。
他屏蔽了一切與她有關的消息,日日夜夜沉浸在自已的世界,故意忽視心頭的愛念,以為自已能夠成功戒掉這股癮。
但上天似乎跟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他們在分開後又被捆綁在一個副本內,在看見她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戒不掉的。
他這輩子都無法戒掉。
他不知道下面應該怎麼做,複合嗎?她總是沾花惹草不斷,到時候的痛苦會不會比如今更盛呢?
他無法做出論斷,但是憑藉了自已的內心兜兜轉轉來到了坤寧宮。
他感覺自已的喉嚨仿佛被一團火焰灼燒著,乾澀得讓人難以忍受,只能低低地道:「卑職只是路過坤寧宮,娘娘鳳體無礙卑職便放心了。」
說著,他就要轉身離去,帶著落荒而逃的意味。
溫嶠的聲音在身後幽幽響起:「本宮這裡自然萬事無礙的,晚間陛下批閱了奏摺還要來休息呢。」
季臨的腳步一頓。
第62章
古代:禁宮6
溫嶠屏退了眾人。
殿內只剩下臥在榻上的她和站在不遠處的季臨。
季臨仍背對著她,背影略有些寂寥。
他突然道:「溫嶠,你不能這麼對我。」
他的語調帶著易碎的脆弱和難言的哽噎。
他突然轉身大步走到她榻邊蹲下,那雙黑眸靜靜地注視著她,氤氳著水汽。
「溫嶠,你不能這麼對我。」他又囈語般重複了一遍,止不住地低低搖頭,「不要說這些話刺激我,好不好……」
溫嶠半撐著身子歪頭看他,泛著寒光的鎧甲和心碎酸澀的他,在燭火下晦暗不明,像是飄渺的霧。
她施捨般伸出手去蹭他眼角的瀲灩水意,輕輕嘆了一口氣。
季臨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小心翼翼地圈住她的手,摩挲的動作像是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
「溫嶠,我們能不能,重新在一起?」
他眼眶通紅,卻還是帶著微末的希冀。
溫嶠收回了手:「季大人喝醉了,回去吧。」
季臨默然,他不知道該如何挽留她,只能擺出這副模樣搖尾乞憐,但妾心似鐵,沉悶的悲愴潮水般將他溺葬,他突然覺得今夜的風格外的冷。
——
溫嶠今夜興致不高,或者說,對他的興致不高。
江序敏銳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兩人和衣躺在床上,她格外的安靜,竟然沒有和昨日一樣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