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一點都感覺不到了。
最終,賀星繁還是打上了營養針。
無數精密的儀器和檢測設備被搬進了別墅,傅家對於他肚子裡這個孩子,還是相當重視的。
於是,他的別墅變成了一間小型的療養院,裡面配備的各類儀器設備,倒是不比正規醫院的差。
隨之一起入駐的,還有一批醫護人員。
賀星繁的手臂紮上了留置針,他每天都需要輸液,要是每天扎一次,恐怕要不了幾天,他的雙手就要滿是針眼了。
可是三五天更換一次的留置針,似乎也緩解不了賀星繁傷口癒合過慢的問題。
賀星繁每天的體重都在往下掉,他渾身都營養,都集中在了肚子裡,連癒合一個小小針眼的盈餘都沒有。
他的身體太過脆弱的,本就應為營養不足而且體溫偏低的身體,當營養劑通過留置針進入身體裡面,賀星繁竟然能夠感受到明顯的疼痛和寒冷。
他能感受到酸痛的寒意在身體裡蔓延遊走,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能清晰地一直到,自己還活著。
可這實在是太痛了。
又痛,又冷。
他伸過手,想要用掌心捂一捂被扎針的地方,可是他的手,溫度卻比輸進體內的營養劑,好不到哪裡去。
賀星繁也有讓人給他準備熱水袋來熱敷,可是他每天要輸太久的嗎液體,因為身體原因,他打點滴的速度非常慢,一瓶都要輸好久,熱水袋也得換很多次。
本就脆弱的神經,還要遭受無數冷眼、咋舌、嫌棄,更是將他原本不高的興致,拖入了深淵。
他甚至有時候會害怕尋求護工的幫助,沒有人對他有好臉色,所有人都將他看作煩人的累贅,縱使沒有人開口,他依舊從那些眼神里讀懂了未盡的話語。
他們想讓他去死。
無孔不入的惡意只會讓讓本就孤立無援的人感受到更深的孤獨,抑鬱的情緒讓賀星繁的精神狀態變得更差了。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這樣一眼望不到頭的日子真的會迎來結束嗎?
他的時間好像被無限延長了,又好像被偷走了。
明明每一秒都如此難熬,可是枯燥的每一天卻好似被什麼東西悄悄從他的生命中偷走了一般,讓他分辨不出時間。
賀星繁的狀態越發糟糕了。
最開始打營養針的時候,他的身體還稍微緩和了一些,而那微微回彈的狀態,就好像是開往地獄的過山車,只在發車的時候稍稍往上攀爬了一段,然後面對的,是無法觸底的深淵。
賀星繁已經數不清他在床上躺了多少天了,他開始對時間沒什麼概念,意識也不那麼清楚。夜深人靜的時候,或者是在做夢,有時,他能聽到自己肚子裡的怪物,正大口大口地吸食他的血液,咀嚼他的骨肉,貪婪的,連五臟六腑也不放過,嚼到骨頭的時候,還會發出很稀碎的。
咔吱、咔吱的聲響。
賀星繁知道自己是病了。
可他本來就病了,很多種,數不清的,假性或者其他,他病得很嚴重。
可是他已經連呼叫都力氣都沒有。
就連眼淚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哭幹了,再也感受不到自己還活著。有時候能聽見一旁的護工竊竊私語……
是在竊竊私語吧,他不確定,也有些懷疑,或許是自己的幻聽。
一切都不重要了。
賀星繁愣愣地看著某處出神,他的大腦好像拒絕了一切外界的刺激,只有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一切才不會變得更壞。
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他如此狼狽地苟延殘喘,也不肯死去。
是什麼呢……
余光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又到了輸液的時候嗎?
他想,自己大概還是會討厭輸液的,或者害怕。因為輸液時總會伴著陰魂不散的寒冷和疼痛,漫長地折磨著他的神經。
賀星繁閉上眼睛,不想去看,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來人給他更換留置針。
他重新睜開眼,因為沒什麼力氣,連掀開眼皮都速度都很緩慢。
世界一點點變得明亮,賀星繁看著不遠處的人,那張熟悉的、朝思暮想卻從不敢承認的臉,落在視網膜上,好一會兒,好一會兒……賀星繁才漸漸反應過來,來的人是誰。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