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他身後:「你轉過來我看一下。」
高星衡驟然之間無法呼吸,睫毛閃了閃,低下眼帘故作鎮定地轉過身來。
只要她表現出一丁點……
施雪泱看到他的正臉就知道剛才一閃而過時她注意到的細節沒錯,她好心地指著他的額頭:「你額頭上怎麼撞出了個包?」
高星衡沉默了一下,後半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剛才,撞到了門框。」
絕交吧施雪泱。
……
施雪泱有一種化神奇為腐朽的奇怪能力,她擅長從客觀事實細節來觀察別人,卻不擅長以氣氛和表情識人,所以她總是被說「三流的情商」和「人機」。
她在和某人碰面的時候可以在瞬間記住對方身上的細節,比如手錶,比如手指上的繭子,再比如說,高星衡額頭上那個幾乎看不見的淡紅色的撞痕。
但她搞不懂現在的氣氛和對方的表情到底在暗示著什麼,也不想搞明白。畢竟,氣氛這東西太過玄乎抽象,表情是可以偽裝的,一切都該以客觀事實為基礎。
她只是莫名覺得高星衡走下樓時的背影看著氣呼呼的。
「不知道他怎麼了。」她自己一個人對著空氣攤了攤手,走進屋去檢查貨物去了。
樓下車庫。
薛憫群見高星衡一副受氣包的模樣走下來,會意地挑了挑眉:「哦,搞砸了。」
高星衡睨了一眼說風涼話的薛憫群:「我和她沒關係。」
薛憫群點頭:「還生上氣了,看來鬧挺大。」
高星衡冷靜下來,抬起手摸了摸剛才不小心撞到車庫門楣的那處,包凸起得並不明顯,卻隱隱作痛,表面上看應該只有一點淡淡的紅色。
她能注意到他額頭上這麼細小的痕跡,應該還是在意他……
停。
又開始無中生有了是吧?
他強迫自己忘掉這件事。
不管怎麼說,從始至終都是他做錯了。他胡思亂想太多了。
他擅自喜歡上她,又自顧自地生氣。
所以他要做的不是生氣,而是守住界線,儘量避免和她見面以免他無法控制自己。
他這樣想著,打開手機給她發了條消息:【剛才對不起,還有謝謝。】
收到簡訊的施雪泱再次對著空氣:「他為什麼發這個?」
他剛才有做錯什麼事嗎?她剛才又做了什麼值得感激的事?
她算是發現了,高星衡的觀察、感知和分析讓他的社會性觀察力強於普通人,這剛好是她這個注重物理性觀察的傢伙的相對面。
也難怪她有時覺得莫名其妙,因為兩人不在同一個頻道而已。
她回覆:【你急嗎?不急的話,我可以送你回去。再過一小時我就做完了。】
樓下,高星衡看著手機,遲遲不知道怎麼回復。
他想要理解她的意思,又怕自己自作多情,想要和她控制距離,又怕連同事都當不成了。
薛憫群從他身後經過,瞅了一眼:「你就回覆:好的。」
高星衡也是病急亂投醫,猶豫地打字:【好的。】
發送出去了,他才猛然想起來:剛才不是決定和她絕交了嗎?
高星衡很沒出息地再次上樓,敲門。
她給他打開門。
高星衡主動幫她處理那些貨,檢測電流電壓磁場變化,拆開檢查是否有多餘的模塊,用紫外線燈掃一圈檢查是否有私人標識,重新組裝,記錄在檔案中。
全程兩人都沒說什麼話。
施雪泱注意到他似乎恢復了前段時間平時那副沉默的模樣,最重要的是看起來並不是那副氣呼呼的樣子了,她放心了。
整理好那批貨後,兩人下樓,把鑰匙還給薛憫群。
薛憫群叫住了施雪泱,指了指高星衡:「對了,那個傢伙有開槍PTSD。」
高星衡:?
他什麼時候有開槍PTSD的?他的PTSD也不在這方面啊。
施雪泱看了一眼時間:「射擊訓練場,我剛好也要去。」
薛憫群一副「對就是這樣」的老父親表情,眯著眼睛點了點頭:「那就這樣,不送。」
他可真是個好人,把兩個分手的傢伙湊到一起也怪不容易的。
就這樣,高星衡的命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不想反駁什麼,像待宰殺的羊羔一樣坐上車,被運往屠宰場射擊訓練場。
射擊訓練場。
平時如果需要使用訓練場,警員需要提交訓練申請,定期訓練需要由主管部門簽字,特殊情況訓練需要由值班教官簽字。
在臥底時,為了臥底身份的保密,有一條特殊通道可以讓臥底警察在空閒時間定期過來保持槍械熟練度。
不過這回兩人的身份處在尷尬期,還沒有從臥底身份徹底脫離出來,也沒有獲得普通的警員資格,只能仍然走特殊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