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婉繃直了脊梁骨,秉持的驕傲不允許她在此刻泄露半分的慌張。
周聿澤面不改色地聽完這一大段話,並沒有心思去反駁她對他武斷的判定,聲音依舊古井無波:「當然,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有這樣的自信和底氣堅信自己沒有錯,肯定也有辦法應對別人翻舊帳吧?」
「我當然沒錯!在Chris追求我的時候,我已經在跟Ethan提分手了,他在推特上公開的在一起的時間有誤,那個時間他只是在追求我,我根本沒有答應,是他一廂情願……」
「蘇婉婉。」周聿澤冷聲打斷她的話,「我並不想知道你的感情經歷,你與其在這裡解釋給我聽,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解釋給大眾聽,他們比我更期待你的回應。」
「你……」蘇婉婉被他的話堵得無話可說,看著他冷漠的側臉,年少時的記憶歷歷在目,倔強的眼睛一點一點泛紅,她忽然冷笑一聲,「周聿澤,看來是我犯傻了,居然會以為你能幫我。還記得你17歲時說的話嗎?你說……」
周聿澤倏然盯向她,眼神沉如深淵:「蘇婉婉,既然你堅定自己沒錯,就不要在落難的時候回頭看,你現在能挺直腰板從我眼前離開,我當你還是當年那個一往無前的蘇婉婉。」
一往無前的蘇婉婉。
呵,多大的一頂帽子,讓她此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蘇婉婉低低笑了聲,雙肩抖動,眼神有一剎那的迷離和挫敗,她猛然雙手攀住窗沿,長發在風中飛舞,泛紅的眼眶裡有泫然欲滴的淚:「那天在山上,為什麼救我?」
周聿澤的目光落在下眼瞼蓄起的淚花上,久久凝視,直到那滴晶瑩的淚不堪重負落了下來,他撤回視線,冷峻的眼鋒掛滿了濃稠的失望,他升起了最後半截車窗。
「致敬吧。」
他的聲音很輕,側臉緩緩被車窗擋住。
高高懸掛的路燈投下昏黃模糊的光線,邁巴赫和女人的影子被拉斜成靜止的畫面,方才還喧囂的風在這一刻也停了,仿佛時間在剎那間定格。
蘇婉婉愣怔地看著車窗上她模糊的倒影,倒影中的女人髮絲凌亂,表情狼狽,她眨了眨眼睛,用氣到發顫的手緩緩將吹亂的髮絲撥到耳後。
她經歷過無數閉門羹,今夜是最尋常不過的一次而已。
她轉身離開,許是剛才站了太久,腳跟發麻發痛,每走一步都像是酷刑。
前方的校道上傳來喧譁聲,陸陸續續有人從一棟宿舍樓里走出來,走在最前端的一個身影步伐輕盈,黑沉沉的樹影遮住了她的面容,身上的外套在黑暗中也能窺見若隱若現的白色。
蘇婉婉恰好也走在一幢樹影之下,與那人之間隔了一層路燈投下的光影,大片昏黃的光線像一道發光的河,她並不想讓人看清面容,準備豎起大衣的領子,手才剛舉到脖頸處,那女孩已經邁入光河之中,清麗靈動的容顏在霎那間現出了全貌,她穿著中學的春季校服,頭髮高高紮成了馬尾,額前細碎的茸毛被路燈渡上金色的絨邊,一雙眼睛澄澈無辜,巴掌大的小臉白淨清純。
蘇婉婉猛然呼吸一滯,剛擠過眼淚的眼睛視線還有點模糊,讓這路燈的光線也夢幻,她看著這張與她七八分相像的臉穿著校服迎面走進光里,仿佛看見了17歲的自己驀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她腳步頓住,佇立在原地。
突然的靜止招惹莫晚楹的注意,她往那黑影上一瞧,借著殘光看清了那人的臉,她的表情詫異,張了張口,剛準備說話,卻見蘇婉婉驀然將食指放在了唇邊,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她如今正在風口浪尖,確實不該喧譁。
莫晚楹聽話地閉上。
蘇婉婉緩步走進光里,停在莫晚楹跟前,兩人相對站立,穿了高跟鞋的緣故,對方比她高出一截。
「我做錯了嗎?」蘇婉婉喃喃出聲。
沒有前因後果的一句問詢,讓莫晚楹摸不著頭腦,她眼神茫然,不知該怎麼回答,卻見蘇婉婉突然伸出右手,要碰她的臉,她條件反射往後躲了躲,感受到對方沒有惡意,往後抻的脖子逐漸放鬆下來。
蘇婉婉的手落在她半邊臉上,拇指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
莫晚楹一雙眼睛是不知該如何應對的無辜,遲疑不定地看著眼前人,像不安的貓。
「我今天這樣子,有沒有讓你失望?」蘇婉婉目光迷離,狀態有點不太對勁的微醺,「你後悔當初選了一條最困難的路嗎?」
莫晚楹眨了眨眼睛,她確定蘇婉婉不是在跟她說話。
那她是在跟誰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