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少年最是招惹青春期少女的喜歡,不僅校內的女孩,不少校外的女生也時常結伴過來,在下午的放學時間混進校園,就為了碰運氣能不能見到他。
就是這樣一位被眾星捧月的風雲人物,偏偏對她有著濃烈的好奇心。
那時候的蘇婉婉,扎著最尋常的馬尾辮,穿著千篇一律的藍白色校服,背著一個洗得泛白的書包,安靜地往返於教室和宿舍之間。
青春期躁動的少男少女喜歡評選校花校草,校草自然落在了周聿澤頭上,但校花卻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家境不錯、會跳芭蕾舞、每年在聯歡晚會上露臉,用才華和不俗的樣貌吸引全體目光的女孩,那個女孩自信且和善,笑容燦爛,朋友遍布整個年級。
而蘇婉婉,性子孤冷、沉默,直視人的時候,一雙眼睛理性而沉靜,加上一直占據年級第一的位置,成績上的優異讓人對她敬而遠之,成為同學公認的不敢輕易談笑的冰山美人。
可周聿澤偏偏愛招惹她。
他乖張、固執,如同一把凜冽的利劍,直接破開她對環境編織的結界,惹她笑,惹她氣,卻又是他,送給了她一個鮮活美麗的青春。
「蘇婉婉,你信不信我高考成績能考全校第一。」高二下半學期,常年班級吊車尾的他說出這麼一句大言不慚的話。
正值盛夏,少年站在絢爛的日光里,唇角和眼梢都是飛揚的笑意,看向她的眼神幾分玩笑,幾分認真。
當時高中課程已經全部提前學完,而周聿澤的學習成績,可能還比不上高一年級的任何一個學生。
「我不信。」蘇婉婉給出了最誠實的回答。
「如果我能做到,你能無條件答應我一件事嗎?」少年拋出了一個用於交換的承諾。
蘇婉婉冰雪聰明,自然知道對方會提出什麼要求。
她壓根不相信周聿澤能夠做到,但如果答應這個要求,能讓他收起遊手好閒的性子,認真讀書,能趕上一點是一點,也算是大功一件。
所以她點了頭。
令她訝異的是,周聿澤迎頭趕上,速度之快,全校咋舌。
高考前的最後一次模擬考,他已追上年級前十。
他的那群兄弟見到她就開始起鬨,仿佛第一指日可摘。
她卻在最後,她選了一個離開的結局。
她數次故意無視他為她做的一切,故意裝作不知他想在她身上得到什麼回答。
她並非避他如蛇蠍,而是在懼怕她會向不確定的命運低頭。她怕她沉醉在用沙壘成的少年情.事裡,終有一天變成了像她媽媽一樣滿腹牢騷的女人。
媽媽十八歲時愛上了一個浪子,不顧家裡的阻力,義無反顧與之私奔,漂泊到了漳州。而浪子享受了媽媽最美好的年華,最後卻沒有與她領證,而是偷偷回到故鄉,聽從家裡的安排,與原本定好的女人相親。浪子逃跑的原因,是媽媽懷孕了,他沒有能力承擔為人父的責任。
蘇婉婉在凜冬誕生,不被任何一人祝福,也沒有人愛她,她的母親甚至將尚在襁褓中的她丟棄到村口的垃圾堆旁,被村委撞見,受了一頓批評,才不情不願將她撿回來。
這些往事,都是長大後,無意間在村里老人的口中聽到的。
她生來就缺安全感,當父與母都棄她如敝履,她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她自己。
在少女蘇婉婉眼中,不知背景、放蕩不羈的周聿澤,比獨自一人遠赴美國的未知還要可怕。
她見過、聽過太多校園風雲人物最後淪為社會混混的例子。這種男生往往擁有一張受女生追捧的出眾外表,視學校校規於無物,意氣風發,特立獨行,成績一塌糊塗。然後考不上大學,早早進入社會,被生活的雞零狗碎擊敗,驕傲夭折,泯為眾人。
周聿澤與這類人不同的只有,他長得更好看,更有學習天賦,相較於那些不著五六的毛頭小子,他全身上下的貴公子氣質難以遮掩,從他的日常的花錢習慣來看,家裡確實很有錢。
當時的蘇婉婉並不知道,棲息在漳州小城的這一無法無天的少年來自京市,更不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舟行集團第一繼承人。
如果當時她知道他的背景,她會選擇放棄他嗎?
蘇婉婉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答案應該是不會。
她曾見證他從年級倒數的位置,跳上了全校高考狀元的席位,他用行動證明了他的毅力和天賦,但她仍然選擇遠赴美國。
對應的,就算知道他是舟行集團的第一繼承人,她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把希望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悲劇,她從小就被迫體會得淋漓盡致。她只信她自己。
*
那通讓蘇婉婉牴觸的電話,在她回國後的第二個月,終於還是打進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