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表情變得很奇怪,他站在大霧裡,身形修長,皮膚冷白,像個從森林土地里長出來的鬼。
「天鵝灣就在這附近,對吧?」他思考了一會兒以後說。
「我不知道。」到了這種時候,白絮陽有些自暴自棄起來,「別去了,回去吧,不對,進了這片林子也出不去了,找個地方一頭撞死吧。」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其他人的叫喊。
「白絮陽——白絮陽——小白——」
白絮陽一下子坐正了,伸長脖子,那是潘達的聲音。
難道真的回到了那天早上?
「他們在找我。」白絮陽緊張起來,「太好了,那些都沒有發生。」
她伸手開車門,想要出去,卻被男人一把頂住。
「發生了的。」他說。
「你說什麼?」
「那些事情,都發生了的,我都知道。」男人忽然換了種語氣,不再是一副過路旅人的模樣,「你想被他們找到,還是離開這片森林?」
「我當然想。」白絮陽瞪大眼睛,「你知道?你知道個屁,你根本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我甚至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
「我知道。」黎應別對他眨眨眼睛,過分英俊的面龐上露出晦暗不明的神情,說話間呼出一團白氣,很快和濃霧融為一體。
「今天是第三天,所有人都死了,帶你來到這裡的那個男人,你的叔叔,被人砍成碎塊,你親手拿著斧子,殺掉兩個人,其中包括我,你的罪行已經犯下了,現在你又回到這裡,我問你,白絮陽,這是你想要接受的現實嗎?」
白絮陽顯然沒聽懂,愣愣地看著他。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近。
「白絮陽——」
男人又重複了一遍問句。
「這是你想要接受的現實嗎?」
白絮陽露出痴呆的表情,思索過後答,「我不想接受。」
「那你跟我來吧。」
「可是他們……」白絮陽猶豫地看向聲音的來處,幻想著第三種可能。
「沒有那種可能。」黎應別無情戳破她的假設,「即便你帶著已經發生過的事實回到他們身邊,告訴他們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結局也不會改變。」
白絮陽亦步亦趨地跟在黎應別身後,離開那輛被撞碎的黑色轎車,念念不舍地回頭。
「他們會找到一輛空車嗎?」
黎應別沒有回答,忽然,她問到一種奇怪的味道。
在天鵝灣聞過的,那股似有若無的苦腥味,令她忍不住想到腐壞的屍體,還有冰冷的青苔。
男人的黑色衣擺隨著他的步子搖晃,他雙手插在兜里,背著一個黑色的小包,手中拿著一盞老式提燈,火光微弱,在他的身邊形成一個小小的光環,他似乎在依賴某種特殊的方法辨認行徑。
白絮陽突然停下步子。
「不對。」她說,「你在騙人。」
黎應別回頭,「什麼?」
「我沒有穿越,這不是第一天,今天是第三天,昨天下過一場雨,地上的泥土更濕了。」她看著自己的袖子,那是在天鵝灣的衣櫃中找到的一件不合身的襯衫,「這已經不是我那天穿的衣服了。」
「所以呢?」
「我要回去。」白絮陽掉頭欲走,背後飄來黎應別的聲音。
「一旦他們找到你,你就再也無法離開了。」
白絮陽不信,拼命向前跑,那輛車又出現在視野中,可這一次,她驚恐地看見一群人聚集在車邊,潘達從車裡抱出一個昏迷的女孩。
她捂著頭尖叫起來,這個距離,叫聲可以輕易地傳進他們耳朵里,可沒有人在往這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