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頡之知道她心裡也是難過的,安撫道:「我知道。」她看著宮殿上華麗的裝飾,眼中似有淚意,「這是我的錯。」
「我以為暗中保護就能護她們安全。」
燕頡之不往下說了。燕弦春疑惑地抬眼,見她竟落下淚:「我一直知道她們怨我,總是以為我們是親母女,日後說清楚也不晚……」
「妹妹心裡肯定也是知道的,」燕弦春手足無措,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她笨拙的安慰讓燕頡之也心疼起這個孩子,搖搖頭道,「沒事的,你先回去吧。年底政事多,你還要聽她們對帳。」
燕弦春知道她想一個人待著,遂恭敬告退。
她站在殿外,伸手攏攏身上大氅,眼神越過面前層疊的屋檐,茫然地去尋北大營的方向。她與妹妹相處不多,翻遍回憶,居然只有小時候她教妹妹算學的日子可供回味,那時候她還煞有介事地喊「憂妹」,總被燕辭憂說奇怪。
到燕錦寧去尚書房的時候,她已經跟著阿娘和姥姥思考史書策論,試著參與政事了,連燕錦寧小時候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
她們也會怪她嗎?燕弦春忽然想。
侍從看她帶著一行人在門口吹冷風,小聲提醒:「殿下,轎子備好了,您看?」
燕弦春從思緒中驚醒,她坐上轎子下定決心,揮揮手:「去長亭宮。」
第十章
燕辭憂拿起一根棍子,撥了撥炭火。
燒的通紅的炭火下,隱約可見幾塊黑色的橢圓形東西。花熙在她身邊躍躍欲試:「如何?」
燕辭憂無奈地給她塞了塊點心:「還要再等等,現在不好吃。」
「怎麼會,」花熙道,「我以前在懷江山上烤紅薯都不用這麼久。」
「這裡的芋頭太大了,烤的久一點也正常,」唐擇枝坐在一邊,接過燕辭憂手上的棍子,戳著那幾個芋頭,「烤不熟就吃會中螙的。」
「誒——」花熙失望地哼哼。
燕辭憂拍拍她的頭以示安撫,冷靜喝茶。宮宴後,她被委派了許多事務,這兩月尤其多。她把軍中文職的活攬了七七八八,抽空還默寫史書以及有用的策論,忙得腳不沾地。
不止是她,祁景和這個看上去就十分脆弱的病號,冬至時還要在家裡看簡牘,燕辭憂去祁家拜訪她時,看見書房桌子上滿滿的書,連茶盞都找不到地方放。
祁景和站在書房門口幽幽嘆氣:「晉王殿下為人大方,京城什麼都好,真是想躲懶都找不到理由。」
燕辭憂莫名地共情了:「我懂。」
盛攸淮跟在燕辭憂身後亦點頭,三人對視,皆是同病相憐。
事務忙碌,燕辭憂大部分時間仍然在北大營,偶爾才回宮。燕頡之肯定知道了她不是本人,但沒說要見她,燕辭憂同樣感情複雜,也就當做不知道。
或許是她對於現狀還是毫無認識,才會想為什麼燕頡之不當皇帝……罷了,燕辭憂的邏輯與她們根本不同,很多事情想不通也沒必要想。
唐擇枝被塞進兵部後都看不見人,兩人時間總是對不上,燕辭憂找過幾次也放棄了,想著過年了總能見面。
就連繫統,這幾日也說要去附近看看,時不時消失一整天。
今日她興致上來,翻了翻屋子裡,居然翻出兩個芋頭來,她乾脆去廚房又要了幾個,埋炭盆里烤著吃。
花熙是被香味吸引過來的。她本身就很健談,在天牢的三個月更是憋得慌,來北大營幾天就跟看守她的士兵處成了姐妹,幾人吃飯都捧著碗坐門口邊吃邊聊,乍一看親姐妹似的。
盛攸淮看不過去,准花熙在北大營走動,這下花熙就像出籠的鳥,原本只在家裡鬧騰,現在能在全北大營上飛來飛去了。
花熙自認是個是非分明的人,雖然對燕弦春明擺著利用她的行徑很不滿,但也不會跟她們添堵,更不會為難底層士兵。她除了練武就是閒逛,能呼吸到新鮮空氣就很滿足了。
這幾日她本就對燕辭憂的小屋很好奇,苦於燕辭憂忙碌,門前兵士更是不肯透露一句,花熙連續三日都未能解惑。
今日燕辭憂烤芋頭,剛坐下還沒有一刻鐘,就聽見外面有人驚呼,原來是一位人高馬大的青年輕巧地從牆上翻下來,急沖沖地走過來,驚喜道:「紅薯!」
燕辭憂看看剛放炭盆里的芋頭,再看看在她面前叉著腰的花熙:「這是芋頭。」
「都差不多,」花熙大大咧咧坐到她身邊,自來熟地把自己的來龍去脈全說了,最後得意道,「你說,盛將軍是不是沒料到?她指不定還在懊惱沒尋到我的錯處呢。」
「大約是吧。」燕辭憂捧場道。這孩子,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盛攸淮有沒有懊惱她不知道,此人頭上隱約的狐狸耳朵倒是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