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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不再輕視我了,但他也根深蒂固地覺得——

皇位的競爭者,只能是男人。

第21章

呂道微卻跟大皇兄截然相反,他總是對我有著莫名的信心。

比如此刻,他坐在瑤華宮裡,吃著我的花生,閒閒與我說著,柳容與托他算柳貴妃命格的事:

「太傅也真是多慮,有你那張黃裱紙,皇帝他絕對不會封柳家女為後。」

我斜了呂道微一眼:「他不知道那件事。」

呂道微突然高興起來:「哎?這麼說,這是咱倆之間的秘密了?」

這小半年,呂道微每月都要來瑤華宮拿解藥。

混熟之後我才發現,他真的很愛演。當初那個深不可測,恍若世外仙的樣子,竟然都是裝的。

實際上,他不過就是個十六七歲,天資出眾,卻沒多少城府的少年。

而且還話癆。

所以我沒好氣地趕他:「拿了藥就趕緊走吧,我要去給父皇送安神湯了。」

呂道微悻悻看我一眼,長臂一展,又順走了多寶格上的一個東西:「這個好看,公主送我了罷。」

我掃了一眼,好像是乞巧節那天,良貴人塞給我的「相憐愛」,忍不住撲哧一笑:「看不出來,呂大仙竟然喜歡這些姑娘家的玩意。」

他邊在手裡翻轉把玩,邊嘟囔:「你不懂。」

我沖他擺擺手:「拿走拿走。我要去乾清宮了。」

父皇現在每天都要喝我的安神湯,一日都離不了。

可今天,柳貴妃卻在門口攔住了我:「公主這湯藥,讓太醫看過嗎?」

我低眉斂目:「不過是一道湯而已。」

柳貴妃命人拿走我手裡的湯:「王醫正就在裡面,拿去給他看看吧。」

我抬頭對上柳貴妃的視線,眼神微微疑惑:「貴妃何故疑我?這湯我自己也每日都喝,寧神定心,能得一夕好眠。貴妃若是不信,自己也可以試試。」

冬衣臃腫,柳貴妃一手扶著侍女,一手搭在尚未顯懷的小腹,語氣自信又驕縱:

「我腹中皇兒乖得很,從來不折騰我。再說了,不明不白的東西,我可不敢入口。」

我垂下眼:「貴妃多慮了,父皇是我唯一的倚仗。」

屋裡面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完後,父皇的聲音幽幽響起:「是安平來了嗎?」

我掀簾而入,看見內侍正在伺候父皇喝安神湯。

一旁王醫正的手邊,也放著小半碗。

我只作不知,垂下眼,恭敬地喊了一聲「父皇」。

這安神湯,自然是無毒的,甚至還能鎮痛定心。

只是它跟顏料里的花香混在一起,就會成癮,人的神志也會逐漸混亂,直到徹底痴傻。

父皇握拳輕咳:「你替朕把那邊的棋子收了吧。」

我應了聲「是」,又似不經意道:「太傅今天又來了?」

父皇「嗯」了一聲:「阿柳今日,是來和朕辭官的。朕以後,就沒有棋搭子了。」

「怎麼會?但凡父皇說要找個新搭子,這前朝後宮,不會下棋的,都得連夜去學。」

我隨口奉承著,走到了棋桌旁。

可當我的目光落到深黑色的棋上,竟是心口巨震。

這棋上,有毒!

還是一種中原人士,很難見到的奇毒。它用曼珠沙華的根莖煉成,無色無味。

但人若是經常接觸,就會慢慢心衰而死。

父皇有些唏噓:「棋逢敵手,才有意思啊。阿柳最是懂朕,便是這棋,也是他尋來的這副最稱手。

「要說起來,那天好像還是你的生辰,他倒是巴巴地,給我送了一份禮。」

一道驚雷自心頭滾過,我突然明白了,柳容與為什麼要在那一天,給我送一盆曼珠沙華,又為什麼要說「小柳兒,願你無病無災,喜樂一生」。

那不僅僅是他對母妃的遙祭,也是他踏上之路,決然赴死的告別。

母妃說過,她最愛的曼珠沙華,也叫彼岸花。

第22章

我無從得知,柳容與是怎麼讓父皇同意他辭官的。

或者父皇也早就想要瓦解柳家的勢力,官職最高的柳太傅主動辭官,正中他的下懷。

柳容與來瑤華宮向我辭行:「三公主,臣只能護送你到這裡了。後面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看著他因勞神過度,兩鬢早生的霜發,我認認真真,向他行了個大禮:

「柳大人多年照拂,小柳兒永記在心。」

柳容與很淺地笑了笑,看向他送的那盆曼珠沙華。

這花一向是「花開不見葉,葉在不見花」。如今不是它的花季,便只有碧綠的葉。

半晌,柳容與很輕但很堅決地說:「我會先去一趟江南,將你娘的棺木,帶回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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